胡遵语气有些严厉起来:
“我知你有志沙场,不欲过多掺和族中之事,我说了这么多,也不是想跟说你要为族中考虑之类的话。”
“而是想要告诉你,你能得到眼前的机会,是因为你姓胡,出自安定胡氏!”
大汉这些年在大力推行新政,不是要把所有世家大族都一棍子敲死。
要不然,蜀地世家就不会重新翻身,凉州豪族也不会过得如此滋润。
同样的,在大汉消化关中并州之地,推行新政期间,若是有哪一家能以壮士解腕之心,弃旧利而拥新政,自然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大有希望。
安定胡氏,正好是其中之一。
虽说当年走到这一步,是被半强迫的。
但过程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汉在关中推行新政,安定胡氏出了不少力气。
同时安定胡氏也算是大汉树立起来的一个典型。
正如无前军的主将张就,代表的正是凉州敦煌张氏。
“我们胡氏,虽说堪堪在大汉立住了脚跟,但根基不稳。”
“中都护看重你,固然有你在此战中的表现,但你也要承认,你出自安定胡氏这个身份,同样是占了便宜。”
“为父不求你将来能给胡氏带来多大的庇护,但至少也要不拖累我们胡氏。”
胡遵目光紧紧地盯着胡奋: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你若是在天井关有所闪失,这些年来,我们安定胡氏所做的努力,说不定就会毁于一旦。”
听到自家大人是想说这个,胡奋松了一口气:
“大人之意,孩儿已经明白了。大人请放心,孩儿定会小心谨慎,替大汉守好天井关,绝不会重蹈魏文长覆辙。”
胡遵闻言,嘴角抽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能这么想,为父很是欣慰。”
如果能再加一句“不令家族蒙羞”,为父就更高兴了啊。
只是眼前这个儿子,似乎根本没有体会到自家大人的心情。
而是咳了一声,然后有意无意地说道:
“大人在此战中,卓有战功,也不知朝廷会怎么奖赏。”
胡遵看向儿子,但见他目光飘忽,很明显是在生硬地转换话题。
看到儿子这个模样,胡遵也懒得跟他扯下去,只是语气平澹地说道:
“大战刚停,朝廷那边,还不知道有没有知晓全部战况呢,如何奖赏?”
这一战,从北到南,太原、上党、河东,乃至潼关函谷关武关,皆牵扯其中。
战线极长,各处战报怕是如雪片般纷杳送至长安。
朝廷诸公怕是要有得忙了。
“这倒也是。”
“不过中都护府也给为父送了军令,让我假安远将军,与石太守共同镇守上党。”
“嗯?嗯!”
胡奋勐地瞪大了眼。
胡遵面色平静地看着儿子。
“假安远将军?石太守?”
“石中郎将如今是假太守之职,想来日后不久,将会出任正式上党太守。”
“这样啊……”
高都城再往南一些,就是天井关。
高都城属于上党郡,眼下这种情况,天井关恐怕也会归于上党郡所辖。
所以说,自己刚才的炫耀,在大人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之态?
胡奋的脸色顿时有些涨得通红,有些无地自厝。
“大人,你……孩儿,孩儿要早些做好去天井关的准备,就先告退了。”
看着儿子有些狼狈的背影,无形中震惊了儿子一把的胡遵,却是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脸色反而是有些复杂。
这个儿子将来的成就或许可期,但想要让他主动担起家族重任,怕是难了。
也不知道他在讲武堂究竟是学了些什么,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幸好,自己不止这么一个儿子……
延熙四年冬日来临的时候,汉魏吴三国之间的这一场混战,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
虽然魏国在最初占了先机,但终是因为内耗严重,不但没能占领上党,甚至还丢失了函谷关与陕地。
彻底失去了崤函古道的要害之地,魏国的国都洛阳,乃至整个河南,都暴露在季汉的兵锋面前。
而在荆州方面,失去了襄阳,魏国再也没有办法从西边压制吴国。
甚至还要加强兵力,防备吴国北渡汉水,吞并南阳。
如果说,魏国在这一场混战中,损失最为严重。
那么得利最大者,莫过于吴国。
租用了汉国的兵器,借到了汉国的粮食,轻易拿下了襄阳这个要害之地,让荆州再也不用担心北边魏军,西线的压力大减。
至于季汉,有得亦有失。
虽然彻底掌握了崤函古道。
但这一战,也让整个国家的府库见底,几年之内再无力出兵。
若非冯某人和尚书令蒋琬手里还有联合储备局这张底牌,说不定就得中断推行新政。
同时还要紧急调动蜀地的存粮北上。
期间若是再有个什么闪失,说不定还要向关中并州河东等地的世家大族妥协,以求稳住局面。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最终必定会打乱对荆州方面的布局。
真到那一步,再加上吴国已经拿下襄阳的情况下,日后收复荆州不知又要增加多少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