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洗头惹闲情

自己也便尝了一口,

说:“好了。”递与宝玉。宝玉喝了半碗,吃了几片笋,又吃了半碗粥就罢了。众人拣收出去了。小丫头捧了沐盆,盥漱已毕,袭人等出去吃饭。宝玉使个眼色与芳官,芳官本自伶俐,又学几年戏,何事不知?便装说头疼不吃饭了。袭人道:“既不吃饭,你就在屋里做伴儿,把这粥给你留着,一时饿了再吃。”

说着,

都去了。

这里宝玉和他只二人,宝玉便将方才从火光发起,如何见了藕官,又如何谎言护庇,又如何藕官叫我问你,从头至尾,细细的告诉他一遍,又问他祭的果系何人。

芳官听了,满面含笑,又叹一口气,说道:“这事说来可笑又可叹。”宝玉听了,忙问如何。芳官笑道:“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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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

独合了他的呆性,

不觉又是欢喜,

又是悲叹,

又称奇道绝,说:

“天既生这样人,

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

玷辱世界。”

因又忙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咐他,我若亲对面与他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他。”芳官问何事。宝玉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

愚人原不知,

无论神佛死人,

必要分出等例,

各式各例的。

殊不知只一

‘诚心’二字为主。

即值仓皇流离之日,

虽连香亦无,

随便有土有草,

只以洁净,

便可为祭,

不独死者享祭,

便是神鬼也来享的。

你瞧瞧我那案上,

只设一炉,

不论日期,

时常焚香。

他们皆不知缘故,

我心里却各有所因。

随便有清茶便供一钟茶,

有新水就供一盏水,

或有鲜花,

或有鲜果,

甚至荤羹腥菜,

只要心诚意洁,

便是佛也都可来享,

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

芳官听了,便答应着。

这一番议论,只因太过真切,就把那妙玉也感动得什么似的。原来那宝玉并不都是一味呆性,也有殊胜同理心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