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赔笑道:
“你猜我往那里去了?”
玉钏儿不答,只管擦泪。
宝玉忙进厅里,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
宝玉忙赶着与凤姐儿行礼。
贾母、王夫人都说他不知道好歹,“怎么也不说声就私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这样,等老爷回家来,必告诉他打你。”
说着又骂跟的小厮们都偏听他的话,说那里去就去,也不回一声儿。一面又问他到底那去了,可吃了什么,可唬着了。
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的那样,不好撇下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一会子。”
贾母道:“以后再私自出门,不先告诉我们,一定叫你老子打你。”
宝玉答应着。心里却都是当日自己那天和金钏的样子:
那天早饭已过,各处主仆人等多半都因日长神倦之时,宝玉背着手,到一处,一处鸦雀无闻。从贾母这里出来,往西走了穿堂,便是凤姐的院落。到他们院门前,只见院门掩着。知道凤姐素日的规矩,每到天热,午间要歇一个时辰的,进去不便,遂进角门,来到王夫人上房内。只见几个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却打盹儿呢。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
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带的坠子一扚,金钏儿睁开眼,见是宝玉。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金钏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他,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并不睁眼,只管噙了。
宝玉上来便拉着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
金钏儿不答。
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
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宝玉见王夫人起来,
早一溜烟去了。
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
“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
金钏儿听说,忙跪下哭道:
“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
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气忿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儿之母白老媳妇来领了下去。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
没想到没过几天,金钏就不堪忍受羞辱,跳井自殉了。把个宝玉又恨又悔的,到如今还不能放下,每当想起金钏,心里就痛得难受。
那妙玉自然看在眼里,对宝玉这种无用的怜悯之心,真心看不上。当初如果不是他,金钏怎么会死。那天他要求了母亲,而不是跑了,把问题都推给金钏一个人,金钏怎么至于被撵出去就这样死了!
想到这里,妙玉对宝玉心里也开始冷了起来。这人和人无非是个交心,若不能交心,还有什么值得去计较在乎?
这也是黛玉心冷了就不在乎宝玉了的情况,原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宝玉刚一回来,凤姐儿那边,贾琏就出了大事,把凤姐儿的生日,给搅得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