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会说!” 妇人笑骂一声,掩门而去。
潘简若靠在床榻上,思绪万千。
她怎会不知父母的担忧。殿前司向来不偏不党,若接受左相举荐领兵北上,定会被卷入朝堂纷争,被划入杨党乃是必然。父亲一生谨慎,自担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后,更是如履薄冰,唯恐遭人陷害,惹皇帝猜忌。
可自从与杨炯相处,潘简若渐渐明白,一味退让只会让潘家被人轻视。唯有如左相一般,手握重权,才能与皇帝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如今自己倾心于杨炯,北上征战之事人尽皆知,即便不表态,旁人也会将潘家视作杨党。既如此,倒不如索性与左相府站在一起。乘时如矢,待时如死,她绝不能让父亲一直被困于此。
父亲潘仲询早年征战沙场,军中威名赫赫,一人连克前梁九城之地,仿若下山之猛虎,敌人莫不能挡,谁人见了不尊称一声潘帅爷。可如今,父亲在殿前司郁郁不得志,再也没了往日的笑容,原本滴酒不沾的他,也时常在夜里借酒消愁。
潘简若深知,父亲是被皇帝用殿前司这一囚柙给困住了。
思虑至此,潘简若挣扎着起身,朝父亲的房间走去。
行至中堂,远远便见父亲站立其中,独自饮酒。
只见他猛地举坛鲸饮,而后抽出宝剑,身形晃动,竟舞起剑来。他脚步踉跄,似已深醉,可眼中光芒却比堂内灯火还要明亮,仿佛透着一种别样的清醒。
手中宝剑翻飞如灵蛇,随着他的身形辗转腾挪,潇洒自如。剑起之时,寒光似凝,剑身微微震颤,发出阵阵轻鸣。每一次挥剑,皆似带着醉意,却又凌厉无比。他以醉步移动,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洒脱随性。
突然,剑招一变,又如暴雨倾盆般凌厉。剑身寒光闪烁,仿若黑夜中的闪电,夺目惊心。他时而将剑抛向高空,身体后仰,待剑落下时又稳稳接住,顺势刺出,恰似蛟龙出水,气势磅礴。那剑在他身边环绕,犹如青龙腾云,威猛凌厉,更似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肆意自在。
潘简若知道,这醉剑是父亲对束缚的反抗,是对尊严的扞卫。每一招每一式,皆彰显出父亲内心对自由的渴望,对当下困境的不屈。
想到此,潘简若双眸含泪,走到正堂,屈膝下跪:“爹!攸宁知错了!”
潘仲询长剑入鞘,看着眼前这个令自己自豪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身躯上,长叹一声:“和爹斗气也不能不吃饭,爹去给你做些浮元子。”
潘简若叩头,泪流满面道:“爹!殿前司太小,囚不住猛虎!”
潘仲询身躯一震,继而嗤笑道:“那小子真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爹!女儿此生非杨炯不嫁!” 潘简若哽咽着说道。
潘仲询冷哼一声,大骂道:“老子倒要去北地看看,那混小子究竟有何能耐,能让你如此倾心!”
言罢,冷哼一声,朝厨房走去。
潘简若跪在原地,先是会心一笑,而后仿若卸下千斤重担,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