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德重早听了边上山北士子七嘴八舌的控诉,满脸鄙夷道:“且不说别的,单问你一桩,方兄弟,你到底有没有结婚?”
“结了……”方中书差点说出实话来,又赶紧补救道:“不过拙荆已经亡故好几年了,不劳商兄费神挂念。”他见越来越多士子围观,一狠心,直接将话头掐死。
“你放屁!”涂恭淳暴怒道:“来前还是嫂子给烙的面饼呢,她怎么就亡故好多年了吗?”
“诬蔑!你这是诬蔑!”方中书阴沉着脸道:“商大哥莫听这个善妒的小人污蔑在下,不信您可以去我们老家调查,看看到底是不是实情。”
他把话说得这么满,商德重一时也颇为踌躇,轻声道:“你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方中书咬牙切齿道。管他初一还是十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商大哥莫听他的!他已经鬼迷心窍了!”涂恭淳面红耳赤道。
商德重一摆手,阻止涂恭淳继续发飙,沉声对方中书道“你可敢起誓?”此时人极重信用,也绝对相信赌咒的内容,若不是真心实意,可是不敢乱发誓的。
“这个嘛……”方中书一时语塞,边上的小厮却鼓噪起来,“姑爷,真金不怕火来炼,孝子不怕鬼遮脸,您有何不敢啊?”这些家伙可是国公府上的,一听出其中的猫腻,自然要为自家老公爷长个心眼了。
被他们这一挤兑,方中书只有满脸通红道:“好吧。”寻思片刻,才蚊子哼哼道:“若是在下撒了谎,就让我父母双亡。”
“你本来就父母双亡了!”涂恭淳冷笑道:“拿九泉下的老人赌咒,真是个丧尽天良的家伙。”
商德重虽然不能判断此言真伪,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出声道:“方兄弟不妨换一个。”
方中书现在吃了涂恭淳的心都有了,恨恨的看他一眼,粗声道:“我若是撒了谎,就让我以后都中不了进士,可以了吧?”他如意算盘打得精,心道:‘以后不中,不代表这次不会中。反正皇榜已经出来了,我好歹也是个天子门生,考得又不错,这次肯定会中的。’既然这次中了,以后自然就不会中,这家伙确实思维敏捷,不愧是一代对王。
众人哪料到转眼间,他的肠子便转了三千六百圈,都觉着这个赌咒够狠的了。读书人么,不就为了一朝题名天下知吗?若是这辈子都没机会金榜题名,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商德重闻言点头道:“涂兄弟,看来是你误会方兄弟,跟他赔个不是吧。”国公府的小厮们也重新热情起来,指着涂恭淳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难听拣什么说。
“气煞吾也!”涂恭淳脑门子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的尖叫道:“方中书,你有本事等我仨月,待我将嫂夫人接近京来,到时咱俩再对峙不迟!”
方中书已经豁出去了,冷笑道:“嫉妒使人龌龊啊,不就是我考中了,你没考中吗?告诉你,涂恭淳!就凭你这德行,这辈子你也永远别想考中!”
这时一声炮响,又有一队衙役护着四名礼部郎中过来,这是要放二甲的榜了,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再没人关注方中书和涂恭淳这对昔日好友的反目。
二甲名单有六十人,也是历代之最,现在的二甲也不叫进士出身了,而是改名叫进士。这张榜在三甲名单的上面,上面的金字也要大得多,这样的好处是……士子们不用再往里挤了,只要站在外面,就可以看清榜上的名单。
商德重和那群士子突然哈哈笑道:“老涂,你小子太狗屎运了,居然中了二甲最后一名。”涂恭淳正在生闷气,闻言也是一愣,大张着嘴巴抬头一看,果然见着自己的名字,在二甲末尾挂着,不禁傻笑道:“中了?我有点晕……”
远处车上的某人见了,微微一笑道:“傻小子……”
“中了?中了?我竟然中了?”涂恭淳大张着嘴巴,呵呵傻笑道:“太不可思议了……”一看就是幸福的一塌糊涂。虽然他说是不在乎,但十年寒窗的读书人,怎会真正释怀呢?
“狗屎运。”方中书极端不爽道。
“你是狗屎!”山北士子们齐声回敬道。
方中书只好闷闷的低下头去,心道:‘等着一甲名单出来,再让你们看看好歹。’这一圈二甲里,又没有他和商德重,倒是有六位所谓的‘天子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