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捋着纯白的胡子,颔首笑道:“苛政猛于虎,岂是随便说说。”
沈潍呵呵笑道:“这剩下的三百多两银子只是字面上的,实际上四千里航运,货物要损耗一成,也就是二百两,这样就还剩最后一百两了。”
秦雷苦笑道:“一百两是少了点。”
哪知沈潍不依不饶,继续掰着指头道:“再说,您也不能自个把这十万斤白菜搬上搬下吧?您还得找人跟您压船吧,您自个还得吃饭吧?弄好了最后剩个几十两银子,但价格只要稍一下擦,您这个把月的功夫,可就全砸在里头了。”
秦雷似笑非笑道:“看来不能运这些便宜货……”
沈老爷子呵呵笑道:“什么货都一样,反正只要现在这个状况,卖什么都没有赚头的……”话没说完,他自己先愣住了,与儿子四目相视,半晌才回过神来,恍然道:“殿下的意思我懂了,我们不该再看老皇历了。”
沈潍也额手汗颜道:“王爷早就智珠在握,咱却还在扒拉着卖白菜。”
秦雷一弹袍脚,摊开修长有力的右手,灿烂笑道:“外公和舅舅是当局者迷,未来的运河将由运河司与清河衙门共同把持,共生共荣,运河司负责往来税赋、稽查盗匪,保护清河衙门,当然清河衙门要缴税养活运河司。”
说着右手紧握成拳,坚定道:“至于其他势力,全部要让开,否则就等着清剿吧!”
沈老爷子微微皱眉道:“会不会引起反弹?”
秦雷双眼一眯,冷笑道:“我那义兄伯赏元帅可是负责运河防务的,要不我能舍得给镇南军一成干股?大股势力由镇南军清剿,小股的就直接由运河司摆平了。”说着摩挲着下巴道:“大秦律里写得清清楚楚,运河司是唯一有权利在运河征税的部门,其他不管是官是匪,都没有这个权利,若是遇到一概杀无赦。朝廷里由我顶着!”
沈氏父子两人交换下眼神,沈潍轻声问道:“可是文丞相十几年前的‘运河税赋归地方’深入人心,怕是无法扭转的吧?”
秦雷嘿嘿笑道:“到时候文彦博定然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绪管什么运河,至于那些地方官,在孤眼里无异于土鸡瓦狗,不老实的就等死吧。”这话说得匪气十足,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霸气十足,至少沈氏父子就是这样理解的。
沈潍呵呵笑道:“这样舅舅放心了。”
沈老爷子也颔首道:“如果真的由两司把持河务,航运成本至少降低七成,这样即使我们真的运白菜也是可以发达的。”
秦雷微笑道:“原因就在这里,咱们沈家坐拥京都这个全国最大的市场,本身就是无可比拟的优势,到时候咱们爷们联手,货贩东西,那收益可不是清河衙门的区区分成可以比拟的。而他们别家,想要挤进中都来,就要看您老的脸色了,您想让他们摆成十八般姿势,难不成他们还敢摆十七种不成?”
沈老爷子脑子飞速转动,已经开始盘算起需要再联合哪几家,才能把持住京都的市场。殿下这样说,自然就是把这差事交给了沈家,可不能办砸了。
这事不归沈潍负责,他也不操心,反而饶有兴趣问道:“管王爷在南方行事,虽然看上去疾风暴雨,雷厉风行,但实际很少砸别人饭碗,总能弄个皆大欢喜的场面。怎么这次却要将沿河数省官府的饭碗统统打烂呢?”
秦雷平静道:“孤有一条原则是:‘你占有多大资源,就可以分配多大利益。’在南方时,南方士绅们占着百姓的人望、九成的土地、几乎所有的矿山,这就是他们的资源,所以他们有权利与孤王分享南方的一切。”说着望向沈潍,沉声道:“同样的道理,四大家占着运河航运权,运河司有收税的权利,孤王也可以与他们分享运河的一切。”
笑一笑,将双拳攥紧,秦雷自信笑道:“而孤之所以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是因为孤拥有强权与暴力,可为他们提供保护。”说完定定的望向沈潍,淡淡道:“请问舅舅,这里面有两岸官府什么事?”
沈潍第一次听说这种理论,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使劲点头道:“确实没他们什么事?”秦雷做保护伞,两司维持运河,便可以让其顺利运转起来,的确不需要第三方插足了。
“他们有我强大么?能取代我吗?”秦雷嘴角微微上翘,轻声问道。时至今日,他已是手握重兵的王爷,又与镇南元帅义结金兰,终于可以嚣张地说一句:‘谁不服就干掉’了。
沈潍摇摇头,一脸欣慰道:“王爷已经可以在运河沿岸呼风唤雨了,谁也无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