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雾海溶洞。
经历了疲于奔命的几日,再强壮的人都难免被倦意缠身。海王丸号的新任二副已经卸下武装、沉沉睡去。
大概是这一路的探险太过跌宕起伏、危机汹涌——也或许只是搬运船员和打扫卫生的工作着实让人留下心理阴影——小夜睡得并不安稳。纷乱的碎片影像与嘈杂声音化为梦境,在意识的深处沉沉浮浮,扰得人心烦意乱。
梦中的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窥见只言片语。她时而看到狂风大作的海岸,时而看到苍羽之神致命的寒冰吐息,在听到悲怆的笛声阵阵作响后,又突然被拉回熟悉的末日焦土与黑色流星。时间和空间都在梦境里摇曳不定,视线最终飘飘忽忽对准了咆哮的大海。
在坚冰与龙卷之间,苍蓝的羽翼与肆虐的狂风之间,似乎隐约有一道染血的身影在奔跑。飘带般的洁白长尾被鲜血染红,暗淡、却又无比刺目。
“!”
下一秒,梦境粉碎。小夜骤然睁开双眼,急促的呼吸使视野一片灰暗,过了几秒钟才终于趋于安定。
借着荧光花的微光,溶洞穹顶垂落的钟乳石静静映入眼帘——毫无疑问,她正处于安全的地方,面前并没有什么狂风海啸中厮杀的神明。
二副缓缓呼出一口气,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与往日里清晰而极具冲击力的“预知梦”相比,刚才的梦中所见朦胧又错乱,很明显根本不是什么预知——
不过是做梦者的大脑连睡着了都在胡思乱想罢了。
小夜:“……”
她凝视着头顶的钟乳石,心平气和地静止了半分钟,决定将船员们洒了满地又黏又难擦的果酒当做罪魁祸首。
原本昏沉的困意渐渐消散。小夜无奈坐起身,正思考着继续睡还是出去走走,动作突然一滞。
——伴随着海风的呼啸,赫然有微弱的诡异歌声从洞外传来!
一时间,“拉普拉斯带着一亿只水母攻打溶洞”的可怕设想在脑子里打转,把最后一丝睡意也彻底清空。小夜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带好精灵球、抱起沉睡的皮丘,小心地绕过睡得横七竖八的船员们,一步步朝外走去。
她的一半心绪正紧锣密鼓盘算着危机对策,另一半却总觉得此情此景有种微妙的既视感。直到走出“临时卧室”,穿越刚打扫干净的石室,来到溶洞唯一的出口前,二副谨慎又小心的步伐顿时一僵。
乱石滩涂呈现在眼前,雾蒙蒙的大海分明平静得很。而在不远处的岸边,歌声传来的地方——
不是幽灵鬼魂作祟,也不是拉普拉斯抢滩登陆。
那不过是个起得很早的军校生在哼歌。
小夜:“……”
熟悉的虚惊一场令她眼中警惕的光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和打扫卫生时别无二致的麻木。
望着船医矮矮小小的背影,小夜想了想,干脆收敛气息、放轻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昏暗的环境和风声几乎掩盖了一切痕迹,她无声地靠近过去,突然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此举效果立竿见影,风铃肉眼可见地一个激灵,原本垂落的长长侧发都支棱了起来,看上去更像小球飞鱼了。
小夜莫名感受到一种和某时某刻的星海先生相同的快乐,连表情也趋同起来。
“早上好,风铃。”
船医连拳头都本能地捏起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才一点点僵硬转头,与笑眯眯的二副对视,露出了大脑停机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可怜表情。
“抱歉,吓到你了吗?”
“……是我修行不足,完全没有察觉到您在身后!”
风铃回过神来,马上认认真真地向来人敬了个军礼。
“你起得真早,在晨练吗?”
“不,晨练已经结束了……难道是我吵醒您了?”
眼见船医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都开始忐忑睁大,小夜立刻摆摆手,“不——只是做了个打扫卫生的噩梦。”
风铃:“……”
回忆起那“艰苦鏖战”的一晚,两人顿时双双陷入了沉默。
形如木桩地僵立了几秒后,小夜摇摇头,拉着军校生在岸边干燥的礁石上坐下。
深夜的雾气并不浓厚。气流轻轻拂过衣襟,水手帽上勾画着盖欧卡图案的飘带迎风摆动,让经历了一番惊魂的年轻人们难得能够静下心来,安享清凉海风。
“报告二副,有一件事我必须道歉。”
小夜诧异地一扭头,就看到船医目视脚尖,神情凝重,那张年幼的脸庞都被板得硬邦邦。
“我错估了‘出海打渔’的危险性,自以为靠不完整的队伍就能应付差事,没有把最强的宝可梦带在身上。最后同伴们都在负伤战斗,我却没办法提供治疗,作为船医严重失职……”
年仅九岁的军校生正滔滔不绝地反省,将错处全都往自己头上揽。小夜听得不禁一愣,思绪短暂地游离了半秒钟。
——我们这趟行程真的还能算是“出海打渔”吗?
——怎么想都是胡乱写招聘启事的船长全责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归想,小夜知道这种说辞很难被责任心超标的小船医接受,立即发挥自己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摆出了同样愧疚又懊悔的模样。
“风铃,这也是我想说的。”二副沉痛地说,“我擅自觉得出海是份简单的工作,根本没有用心做准备,还把队伍中的强手都寄存在了港口的培育屋。它们能驾驭成百上千枚飞叶、唱出撕裂精神的战歌,如果有那份力量在,说不定大家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等一下船长醒了我就去向他请罪……”
“没有那种事!”
见小夜似乎马上要站起身,风铃慌慌张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