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草稿

他压下上扬的嘴角,果然,小孩看到后不再缩着脖子,胸口的剧烈起伏也逐渐转为平缓,紧缩的肩膀也跟着松懈下来,但警惕的目光依旧没有减少。虽有诸多困惑,但也发沉重的眼皮告诉哈尔明天再处理也不迟。

为避免再次吓到孩子,哈尔先招手引起她的注意,接着指向盥洗室,等小孩读懂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后才开口,“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应该早点洗漱上床休息,你的手也需要洗干净。”

小孩点点头,但没急着动作,她让大人先开始移动,等哈尔进入盥洗室后才慢吞吞跟上。

进入盥洗室,见门在自己进入后依旧开着让她松了口气。哈尔用脚勾过矮凳以供她站住跟水池持平,这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小孩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退回客厅。

“抱歉,我的错。”吐出嘴里的泡沫,哈尔边漱口边含糊不清的说。

确认没有状况发生,小孩又重新站回矮凳上,不等哈尔给她拿旅馆的一次性牙刷,便自觉打开水龙头从旁边抽出一个,撕开包装袋,动作娴熟的开始用里面的工具清洁自己。

“出色的自我管理能力?”哈尔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确认它已经是干的。

小孩没吱声,她的动作很快,一切就绪后便飞速溜出了狭小逼仄的盥洗室,极力避免和大人一起呆在这里。

不紧不慢擦干手上的水珠,哈尔打着哈欠走出盥洗室,房间里没有小孩的身影,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记起儿童保护中心的值班人员说这孩子先后逃离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寄养家庭…

哈尔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

不、不不不!这没有任何理由不是吗?

他极力说服自己,同时飞快冲向紧闭的房门。

别逃跑、别逃跑、别逃跑……

他在心里反复祈祷。

天色已晚,街道又黑又冷,她还能去哪?回她那垃圾堆成的小山后面吗?这与自杀无异!

等他匆忙套上飞行夹克的一只袖子,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准备夺门而出,余光突然瞥见不知所踪的小孩,她正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地上,这孩子实在是太小了,被沙发完全遮挡,双臂环膝的姿势让她缩成更小的一团,背靠在沙发扶手旁,正仰头看着天花板和头顶的吊灯出神

“你在这干什么?”

小孩闻声扭头,钴蓝色的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但是很快她又局促的站了起来,手指紧紧抓着衣角,目光游移向另外的角落。

哦,她以为我不会让她睡到床上。

这一次哈尔读懂了她的小动作,心跟着融化了一小块。

意识到消极情绪正在发生,他气馁的抓了下头发,脱下夹克重新挂回衣架。

整个过程里他尽量不去想这孩子之前都睡在哪里。

“嗨,小鹰。”

小孩用了几秒才知道自己被叫到了,当她弄清后,立刻僵硬了脊背,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和哈尔对视,但很快目光又不受控制的游移,一时间气氛回到了之前的紧张与僵持。

“我们有一张柔软的床,它足够大。”哈尔指着旅馆房间内唯一的床,尽可能用最温和的语气跟她商量,“我们可以分享它,不会有任何人需要在冰冷的地板上过夜,如果你不习惯有人睡在旁边,我们能用一条被子作分界线。”

依旧是缓慢的停顿,确认自己今晚必须要在床上度过,小孩胡乱点了下头,怀着忐忑的内心走到床边爬了上去,随后紧紧贴在床的边缘尽量不占用任何位置。

哈尔把多余的毯子盖在它身上,看着小孩挪动了几下把它自己裹进去团成团不肯露出脑袋,深切体会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别让自己掉下去,好吗?”

这孩子真的有严重的行为问题。

她在做梦,她分清梦和现实。

梦里她躲在墙角,身后有数不清的手伸向她,耳边充斥着可怕的怪笑。

四周不断响起水壶烧开的尖锐汽笛声、按动的门铃声、玻璃窗框框的凿音,以及高跟鞋在地上踩来踩去的哒哒声。

现实里她把自己紧紧缩成很小的一团,深埋在温暖的毯子里。她不在乎越发稀薄的氧气和燥热的身体,她紧紧攥住床单一角,手心浸满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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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感受到下坠的力量,身体猛地一沉抽离梦境。

剧烈而沉重的几次喘息后,她从被子砌成的牢笼中挣脱,小心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大人,轻手轻脚滑下床,走出几步后突然加速,推开盥洗室的门,抱着马桶迫不及待的狂吐起来。

她的胃在痉挛抽搐,没消化过的食物在水槽里不断堆积。小孩额头布满冷汗,嘴唇和脸都惨白得吓人,不等她唤气,又是一阵呕吐声响起,如此往复多次,直到她的胃被彻底清空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但痉挛依旧存在,器官不停叫嚣着,喉咙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小孩颤抖着把手指插入咽喉深处用力搅动里面的软肉,直到哇的吐出一口胃酸和胆汁的混合物。

“你还——”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的原地弹起,脑袋正好撞翻上方递过来的水杯,当一次性纸杯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时,看着溅了一地的水,她紧张了一晚的神经终于随之崩断。

熟睡中的哈尔听见盥洗室传来的声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鉴于小孩晚上吃了太多东西,呕吐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他退回到客厅接了杯水,推开盥洗室的门将它递给小孩。

但水杯被撞翻了,这成了混乱局面的导火索,夺路而逃的小孩踩到水渍滑倒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向身旁的矮凳,哈尔下意识伸手去捞,但小孩像跳上岸的鱼,浑身湿漉的挣脱了大人的搀扶,挣扎着爬向水池底下,极力钻进角落深处蜷缩成团,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流淌。

她哭得既崩溃又安静,很快又变成呼吸道堵塞。

哈尔够不到也就无法从肢体上传递安抚,成年男性颇为狼狈的趴在地砖上才能勉强看到小孩的身影,她窒息的声音回荡在水池下方,每当哈尔的手更近一寸,便发出更大的窒息声。

迫不得已,哈尔不再尝试将她从水池下抓出来,这么一折腾灯侠此时早已睡意全无,拧掉衣角浸湿的水渍,他拽过矮凳就地坐下,给孩子一点平复的时间,过了许久,窒息声终于消退,盥洗室里只能听见小孩沉重的喘息声。

“没关系,小鹰,没关系。”哈尔疲惫的将头靠在水池上,“你不知道我端水进来,我该给你提个醒,尤其当你如此不安。”

喘息声变小了许多,哈尔又等了一会儿,见小孩依旧没从角落里钻出,于是拿起一次性纸杯重新接了水放在地上,“现在我会将这杯水推给你。”做出提醒,他把盛水的纸杯推入角落边缘,但没有更小的手伸出来取走它。

“……感觉好些了吗?”哈尔又问,理所当然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只能继续顾自道, “艰难的一晚?”

脑袋里有根神经在抽痛提醒他精力已严重透支,他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安抚道,“你知道你现在安全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糟糕的事情,那都不会再出现了。”

哈尔隔着水池向她承诺。

“你需要一段时间来建立信任,没关系,我门可以按照你的节奏进行,在这儿没人会催促你做任何事…”

他隐隐听见小孩轻微的抽泣了一下,“ALLRIGHT,睡吧孩子,睡吧…”哈尔的意识逐渐变得沉重,言语逐渐丧失逻辑和调理变得含糊不清,最后,他祝福道,“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3.

她跟着詹妮回到家,温暖的灯光混杂屋内的热气打在脸上,驱散了几分深秋的寒冷。

屋子不大,算不上整洁,墙角和地面有陈年淤积后无法去除的污垢,各种瓶瓶罐罐拥挤的堆在桌子、柜子和其他地方,詹妮一路领着她进入客厅,自己将外衣挂在衣架上便匆匆钻进了厨房。

她站在原地,维持着女人离开时的位置,经验告诉她未经允许做好不要自作主张,过了一会儿,外面开始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寒意顺着窗户的缝隙钻入,她打了个冷颤,目光落在沙发的毯子上,在脑海里想象它裹在身上时会有多温暖。

詹妮走出厨房后诧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以现实自己的无害,余光看到詹妮紧皱的眉头,知道这是在评估和判断自己的价值,她抿了抿嘴唇,显而易见自己的表现令对方失望。

晚餐是掺了牛奶的碗豆汤,土豆和看不出原样的菜品被放在一起煮烂成泥,主食搭配黏糊糊泡得发软的面包,味道就和看上去一样难吃但胜在是热的,对热量的渴望让她来不及嫌弃,囫囵吞下后才慢慢回味这有些奇怪的味道。

吃过晚饭,她被允许坐在沙发上,詹妮打开电视机一边刷碗一边看晚间新闻,客厅的灯关着,沙沙的屏幕白光打在她脸上,饱腹感和迟来的热量让人昏昏欲睡,她不自觉放松了戒备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闪电破空划过,一瞬间照亮了屋子。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粗暴拉开,女人发出惊呼,接着响起男人凶狠的咒骂,空气中传来恶臭的酒气……

小主,

“WHO ARE YOU!AND WHY ARE YOU STAY IN MY HOUSE ! GET OUT THERE ! NOW !!!!!”

“他妈的詹妮,告诉我沙发上那坨屎是什么东西!谁允许她进来的!”

“你喝多了汤姆斯,你忘了吗?这是我们领养的孩子,你同意了——”

“领你妈的蛋,你这该死的婊子,我永远不会为野种买单,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那野种的爹是谁?你想让我给你们养孩子?让她滚出我的房子!”

“来吧亲爱的,你只需要睡一觉醒醒酒,你一定是——啊!!!”

“DO YOU HERE ME ? BEFORE I CALL TO GCPD , LEAVE ! GET OUT NOW ! ! ! GET OUT ! ”

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哈尔用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地球,不是OA星的居所,也不是他在海滨城的出租房,油腻且泛着污渍的天花板让他以为自己昨晚和某个金发女郎随机走进一家旅馆度过了快活的一夜,不然怎么解释他昏倒在浴室里并且浑身酸痛无力。

意识回笼,随之压来的是身体酸痛异常,战斗中被锤击过的肋骨发出脆响,与构造物一同旋转且被多次拍在墙上的经历让他浑身拆过重组般疯狂叫嚣。

正义联盟的行动在他脑中飞速闪过,绿灯侠在绕过哥谭和英勇无畏横穿蝙蝠领地直抄近路中毅然决然选择后者,曲曲一只愤怒的蝙蝠可唬不住他,接着是——

他腾的一下从冰冷的地砖上站起,镜子里映照出他帅气却略显疲惫的面容,哈尔接水搂了把头发才再次弯腰查看水池底下,整晚对峙的小孩不知何时耗空体力,正蜷缩成团紧贴着墙根打盹。

哈尔点亮戒指把熟睡中的小孩托出来,在不惊醒她的前提下将她放到床上,塞进温暖柔软的被褥里。

小孩在柔软的枕头上慢慢舒展了四肢,她睡得更加安稳,趁她还没醒,哈尔又驱动戒指的构造物取出房间内自带的酒精和医用棉签,简单处理好她额头上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灯侠终于松了口气,揉着太阳穴旁抽痛不止的神经,昨晚远称不上缓解疲劳的睡眠,这样下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绿灯侠将在蝙蝠的领地猝死。

孩子昨晚刚吐过一次,再去动冷掉的披萨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哈尔让客房服务帮忙买了杯热牛奶和三明治,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边等着小孩补眠,一边消灭冷掉的披萨。

临近中午,小孩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哈尔像一团芝士快要融化,这孩子睡眼惺忪揉眼睛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炸裂,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小时候都这么柔软蓬松,但根据自己的实际条件来看,男孩子更多的时候是让人恼怒。

小孩在迷迷糊糊中完成了洗漱,直到坐在沙发上捧起二次加热过的牛奶小口去啄才渐渐转型,三两口吞掉三明治后则彻底恢复了活力。

哈尔觉得自己坚定不移的内心正在动摇,孩子钴蓝色的眼睛湿漉漉,小狗乞食似的盯着自己,让他在续餐和节制中摇摆不定,但很快他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感到明智。

从哥谭到海滨城的直达班机登机时间是下午三点,等他领着小孩出现在机场,距登机还有三个小时的空间时间,如果晚点则需要等待更久。

鉴于这里是以犯罪率和意外远近闻名的哥谭,哈尔难得闲思后行,没发挥冒险精神带小孩试探返程航班是否要比落地航班遭遇劫机的概率更低。

他们找了个不引人注意且离安全通道更近的角落安定下来,就算意外发生,无论是逃生还是点亮灯戒见义勇为都很方便。

通常来讲,哈尔本可以在前一晚用灯戒的构造物裹住小孩一路飞回去,他是正义联盟中无事义警身份的翘楚,但一方面,以这孩子紧绷的神经来看,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外界更多的刺激,因此他选择更加稳定正常的航空客运。

至于另一个原因,是他昨晚在给小孩买衣服时碰上了夜巡的蝙蝠侠,天知道,哈尔用自己试飞员的职业生涯保证,在正义联盟的行动中对方腹部有贯穿伤,右侧手臂有两处骨折,这家伙不回去养伤,竟然还打扮成蝙蝠妖怪出现在城市楼顶质问他为什么还不离开,还说哥谭领空不需要醒目的绿色发光小人引起注意。

又一次,哈尔对蝙蝠侠是否真的是没有任何异能的人类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灯侠”

Holyshit!——“嗨,布鲁斯。”绿灯侠悬停在黑暗骑士莅临的滴水兽旁,荧绿色的光芒打在蝙蝠侠黑漆漆的斗篷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荧光绿蝙蝠。

蝙蝠侠扫过他手里拎着的纸袋,用注入恐惧力量的沉哑嗓音开口:“这不是好主意。”

“显而易见。”哈尔双手抱胸不甘示弱,“但我不想绕远路,还是说哥谭的领空是禁飞区?你给超人开过罚单吗?我可没看到警告牌。”

小主,

“你知道我们在谈论何时。”

“嗯哼,我付过钱了,你显然不能把我从旅馆赶出去。”哈尔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