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还以为会丢脸来着。”属于南阳附庸的位置,云霄阁和玄海斋的白玉京修士,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宗主,且对方的表现远超他们先前的想象。
让他们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反倒是颜贤清悄然松了口气,既然宗主安全回来了,也就无需玄庆前辈带头去找南龙宫的麻烦,南阳宗也能稍稍得到些喘息的机会,对他们这些附庸而言,这自然是好事。
念及此处,他与剩下的所有修士一起抬头,目光掠过那袭墨衫身影,看向了对方身后的天幕。
在那里,六道气势雄浑的虚影分立,虽站得高,却显出些将沈仪簇拥其中的意味。
今日的七子大会本就是为了南阳宗而召开,主次极其分明。
现在只需等待六位宗主颁下法旨,金口玉言,此事便算是尘埃落定,再无更改的余地。
六道虚影对视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眸中的复杂。
但他们并未多说什么。
顷刻后,清月宗的姬宗主垂眸朝沈仪看去,传音入耳,轻声提醒道:“换上宗主法袍吧。”
这位年轻人或许经验不足,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平日里穿什么都无所谓,但今日却不同,至少要让这南洪的修士们知道他是哪一宗的宗主。
所有人都是凝神定气,安静的注视着长阶之上。
对方只需穿上那袭白袍,从今日起,便是真正的南阳宗主。
然而在这般紧张的时候。
沈仪却并没有取出那件法袍,反而抬眸朝天上看去。
下一刻,一道语气平淡,却让所有人都色变的话语,缓缓荡开在天际。
“我是宗主吗?”
沈仪神情认真,似乎并不是在挑衅亦或者质问,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个问题。
旁人全都陷入错愕。
就连南阳宗附庸,以及在李清风率领下的诸多仙宗执事,眼中都是涌现出了疑惑。
在这种时候,为何会突然问出这般没意义的事情。
把七子大会的流程走完,不就是真正的宗主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六位道子也是怔在了原地,不太清楚沈仪想要做什么。
唯有天际的虚影们沉默了下来,似乎在仔细思忖这个问题的深意。
很快,天剑宗主点了点头:“你自然是。”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仪轻点下颌,收回了目光。
他其实不是蠢人,很早就明白了在大部分时候,道理需要靠拳头去支撑。
譬如南阳宝地的归属,按理应该属于南阳宗弟子。
但这个道理,是没有人用拳头去落实的。
玄庆前辈或许算半个,但很明显是不够的。
也就是说,只要这些合道境巨擘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夺走这块宝地,至少也能将自己永远封死在里面。
但无论心底怎么打算的。
表面上,盟宗还是给南阳宗留了一条艰难的生路。
这就已经算得上是态度不错了。
故此,沈仪也愿意配合他们,去接受那些所谓的考验。
但考验是双向的。
现在该轮到盟宗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沈仪仍旧没有起身,仅是不紧不慢的从袖口取出了一封书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尖微弹,那封书信便是爆射而出,犹如刀刃般插入了下方的一张长桌上。
他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神情忽然漠然起来。
漆黑深邃的双眼如古井无波,眸光将长桌后面的身影笼罩。
嗓音中带着不容忤逆的味道,轻轻吐出两个字。
“出来。”
话音传开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张长桌后面。
刚刚挨了苏红袖一顿惩戒的刘兴山,今日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此刻,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封信,眼角略微抽搐起来,终于是抬起了头颅。
那封信上所溢散的气息,让周围的天剑宗长老们下意识蹙紧眉尖。
“这是什么?”有人伸手去取,却被刘兴山悍然按住了手腕。
“你什么意思?”那位长老惊疑不定的看去,却是看见了刘长老犹如暴怒凶兽般狰狞的脸庞,朝着自己低吼道:“莫要多管闲事!”
“……”此言一出,无论是广场上,还是天幕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变化。
道子行列中,其余人还未有所动作。
苏红袖便像是猜到了什么,同样漠然的扫过去,心里掠过一丝叹息,自己的直觉还真是一如既往般准确。
刘兴山没有去毁那封信的意思。
但凡是他朝着那东西动一根手指,便与认罪伏诛无异,今日绝对活着走不出此地。
柯老四!这没用的废物!
在拿到这般详细的消息后,竟然还是没办法对付一个返虚境的修士,甚至连书信都被人夺了去。
刘兴山强行忍住心中怨愤,咬紧牙关,重新朝着长阶上的身影看去。
他嗓音粗重,呼吸略颤,努力组织着措辞:“今日乃是沈宗主的盛事……莫要因为旁事扰了兴致……待到七子大会结束,兴山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言两语间,先前跳的最闹腾的一位长老,不仅心甘情愿的承认了沈仪的尊贵身份,更是如割肉之痛般,给出了全力补偿的承诺。
姿态放的极低。
乃至于在整个南洪面前丢人也不在意。
只因他心里清楚,唯有先糊弄过去,方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