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衡山大师兄是这样的心路历程。
衡山派与南下魔教相斗也着实惨烈。
史登达又恨又悔“我若不求速胜,继续与他缠斗,再来五十招必能将其拿下。”
“此番岂不大丢师父颜面。”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远处的左冷禅不由多看赵荣一眼。
招法就算再犀利几分,左冷禅也难放心底。
只不过.
史登达最后那一下变招没有砍下去,却如鲠在喉,一时间难以爽利,像是多了一份心事。
眼中冷意一闪而逝,转身笑着朝莫大试探道,“莫大先生,赵师侄以命相搏,这论剑台上却讲究点到为止,如此取巧,你说是谁赢了?”
“自然是我徒儿赢了,”莫大先生话语强硬,“衡山剑法本就出奇制胜,越是取巧,越是符合本派精要。”
“嵩山剑法气势堂皇,又狠辣无比,不取巧如何赢过史师侄。”
“左师兄也说江湖凶险,不能脱了江湖气,这江湖哪里少得了厮杀流血呢?”
莫大先生把话奉还给他。
“好!”左冷禅笑喊一声,“莫大先生有理,那便算作平手吧。”
“左盟主,剑分高下,总有胜负,”莫大先生一步不让,似乎很看重声名,转头朝方证与冲虚道:“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在此,便由两位高人来评胜负。”
少林武当才被左盟主摆了一道,哪里会偏向嵩山派。
左冷禅反倒不在乎,笑望少林方丈。
似乎对史登达输赢并不关心。
方证大师慈眉一笑,“若叫老衲说,以现在的时辰,应当是赵少侠赢了。”
众位掌门顺他的话瞧向史登达衣衫被刺破的位置。
正是“气海腧穴”外侧!
各派掌门岂能不懂死穴点法。
此时顺着方证的话推算时辰,临近申时,恰逢气血注入此穴。
正所谓:申时气海腧被击,肾脏大损阻血气。
只消一道真气顺着死穴进,若不化去,要人性命那是简单得很。
方证大师这么一说,那就是赵荣赢了。
史登达闻言,显然不太服气,朝着赵荣拱了拱手。
他面色僵沉,一言不发下了台。
赵荣心道“千丈松变成了百丈松,到底学不到左盟主那份气魄。”
“华山派令狐师侄怎么还不下场?”
费彬的声音自一众太保中传了出来,他与乐厚差点死在衡州府,对衡山派恶意满满。
此时见赵荣三战三胜,自然要插手捣乱。
赵荣闻言看向令狐冲。
‘令狐兄上来正好,我好将锅.将胜利的果实甩给他。’
华山弟子群中,令狐冲往前三步,各派弟子都看向他。
上一次五岳盟会,他可是年轻一代第一人。
只见令狐冲四下拱手,朝各派掌门所在方向朗声道:
“师父常教导弟子,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赵师弟连战三场,已近力竭,弟子自是不能与他比斗的。”
“况且.”
令狐冲坦然笑道:“我与赵师弟私下有过交手,弟子输了半招,此时哪有脸再比。”
说完,朝赵荣拱手。
赵荣微微一愣,这话都被他堵死了。
此刻也只能拱手回礼。
又顺势朝论剑台下走去,提防再来个师叔师伯指教。
不过,
这五岳剑派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号,已经被他实实在在扛在肩膀上。
周围弟子多有议论。
那边的莫大先生朝赵荣瞧去,满眼欣慰。
天门道人红着一张脸,又站离莫大几步。
令狐冲朝师父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岳掌门冲他微微点头,心下大定。
左冷禅朝岳不群笑道:
“岳兄,令狐师侄倒颇有君子之风。”
岳不群笑了一下不说话,宁女侠却不喜左冷禅的阴阳怪气,“冲儿一直跟着他师父,自然耳濡目染。”
她说完,则是看向史登达方向。
“好一个耳濡目染,妙!”左冷禅看向少室山方向,转头笑着对方证大师道,“左某人在太室山上也是耳濡目染,才能凝聚除魔卫道之正气。”
老和尚与老道长都笑了,他们是最不愿与左冷禅讨论这些的。
随后,论剑台上还有比斗。
令狐冲下场击败了左冷禅二弟子狄修,劳德诺也替华山派赢了一阵,击败一名泰山弟子。
各派掌门看了一会,又都走开了。
对他们来说,弟子们论武当真是小打小闹。
甚么年轻弟子第一人,也难以叫他们挂怀。
五岳弟子论剑结束,赵荣终于能松一小口气。
令狐冲领着华山弟子,一道入衡山的小院内做客。
“往年偶能见到师父他们出手,此番要对付魔教,倒要省点力气。”
令狐冲略感惋惜。
赵荣还没回话,一旁的劳德诺便好奇打听,“大师兄,你与赵师兄相斗,是输在哪半招上?”
“哈哈哈”
忽然,赵荣笑了一声,对劳德诺说:“令狐兄他输了一招,谁说是半招。”
知晓底细的令狐冲心道。
‘赵师弟真是谨慎,对二师弟说话也滴水不漏。劳师弟他见多识广,我又没与赵师弟打过,要瞬间编几招骗过去,可真难为令狐冲了。’
又想起答应帮赵荣隐瞒,心中喊了声“劳师弟对不住了”。
当即开口笑着对他解释,“赵师弟耍诈刺我的酒葫芦,他赢这半招,我是不认的。”
二人相视一笑,糊弄过去。
南善时暗暗点头,心想“这多半是真话,令狐冲不可能防备于我。”
劳德诺瞧赵荣的反应,心想“这多半是真话,赵荣不可能防备于我。”
傍晚时分,霞光四射。
衡山小院落内的栾树披上一层霞色彩衣,似给黄叶注满生机。
树下有几张小桌,竹盘内放着吃食。
比如荞麦粉制成的扒糕,比如与扒糕差不多味道的饸饹。
有胡子糕团,用嵩山山楂炒红果,再伴糖,那山楂皮像是胡须一样搭在外间。
还有一些糖球,制作也简单,碎掉嵩山上的干杏子,和以黑糖之滓,团之成球。
令狐冲与赵荣说话,所聊之事多与衡州府有关。
岳灵珊坐在令狐冲身边,偶尔去拿糖球吃,南善时与劳德诺各自竖起耳朵。
陆大有盯着赵荣,好奇又佩服。
听他说起衡山派在衡州府的经历,的确比他们在华山上艰险惨烈。
“赵师兄年纪更小,但经历颇多生死之战,大师兄输了半招不算冤枉。”
“唉,大师兄也该好好练功才是。”
于是故意插空道:
“赵师兄天资出众,但有一项定是比不过我们华山大师兄的。”
“喝酒?”向大年问。
“不,”陆大有道:“捉萤火虫。”
“陆猴儿你在说什么,”岳灵珊瞪了他一眼。
“捉萤火虫?”赵荣念叨一声,忽然摸着下巴,“难道令狐兄有很多情缘?”
“这是什么道理?”众人一脸茫然。
“在潇湘大地,适龄少侠女侠会将萤火虫捉给情缘。”
令狐冲着急了,“还有这等事?”
“自然如此,”赵荣一本正经道,“萤火虫在夜间闪光,是不是像天上的星辰?”
“是。”众人点头。
赵荣又道,“那么会飞的星辰,岂不就是流星,流星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少侠女侠们将自己的愿望送给心仪之人,可不就是情缘吗?”
复吟道:“盘桓徙倚夜已久,萤火双飞入帘牖。西北风来吹细腰,东南月上浮纤手。”
陆大有哦了一声,忽然看见令狐冲用手朝赵荣摆动,
“咦,大师哥的手怎么摆来又摆去的。”
赵荣人畜无害道:“定是你大师哥想到美好情缘了。”
一旁的岳灵珊闹了个红脸,不让赵荣继续说这个话题,赶忙道:
“听向师兄说,赵师兄爱曲懂乐又知识渊博,我考你一个灯谜怎么样?”
赵荣点头。
岳灵珊看了看陆大有与令狐冲,朝赵荣问道:
“左边一只小狗,右边一个傻瓜,这是一个什么字?”
“令狐兄的狐字。”赵荣秒答,却看向右边的令狐冲,左边的岳灵珊。
岳灵珊摆了摆手,赶忙笑道,“赵师兄你别瞧我,你左眼看我大师哥,右眼看陆猴儿,这样才算解灯谜。”
令狐冲哈哈一笑,一旁的陆猴儿一脸郁闷,口中嘀咕着“你才是傻瓜”。
两派弟子玩闹在一起,毫无隔阂。
晚间他们一道吃了饭,菜里面有驴肉。
岳灵珊正说菜好吃,陆猴儿就道:
“是真是假就不知了。”
“比如阳城那边有沿街叫卖马肉脯的,在热闹的集市中摆摊,听说不少都是病死之马肉。还有更夸张的,卖熟牛肉摊主,竟以死驼之肉充之。”
岳灵珊气道:“陆猴儿,你怎在吃饭时说这些,你瞧瞧,大师哥与赵师兄都被你搅了胃口。”
赵荣笑道:“无妨无妨,驴肉为假也不奇怪。”
他口中这样说,却又吃个不停。
开玩笑,肉贩子岂敢骗左大师伯?
多吃嵩山一块肉,那都是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