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陈叶拿汤匙一圈圈搅着汤羹,一言不发,整个室内落针可闻,只偶尔听见瓷器碰撞的声音。
陛下,这副模样,是心情不好?还是因为一国之君却要屈尊来亲近自己这外戚权臣之女,觉得侮辱?
谢禧心里胡乱猜测,面上一派恭敬,低眉顺眼在林陈叶身旁坐着,半点烦闷不露。
“为何要打人?”林陈叶突然问。
谢禧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下午她在章华殿动手之事还没过去,这是要替卢画萼问罪。
谢禧跪下回道:“卢画萼言语之中涉及家母,妾实不能忍,若是陛下觉得妾言行不堪,妾任陛下责罚。”
“我是问你为什么打她,卢美人有罪,有宫规处置,若你想掌?她自有下人代劳,又何苦自己亲自动手。你是高门贵女,自小礼仪教导想必不少,不然任你如何花容谢公也不会让你进宫,就因为卢美人一时恶言,值得你亲自动手,不怕有失身份吗?”
谢禧一时沉默,是啊,不过一时口角,值得她亲自动手吗。
林陈叶又说,“孟才人祖籍北路,幼时常随家里走南闯北,你经常去寻她让她给你讲商路上的趣闻。还有闻婕妤,书香世家饱读诗书,你姐姐与她交谈甚欢,两人经常切磋棋艺,以诗会友。就连方……”方阅人平时不太起眼,册封时林陈叶心不在焉,不知她是个什么位份。
“方才人。”
“就连方才人,家世不显,人也平平,平日里遇见也能打声招呼,闲暇时一块吃些点心。可偏偏卢画萼,即使她多次向你示好,你始终不予理睬,所以乍闻你位及昭仪,她才一时失智出言不逊。你为何如此讨厌她呢?”
“自是因为……”
“想清楚在回答。”
谢禧认真想了一瞬,索性破罐破摔,“自是因为她讨厌我。”
“她可以讨厌我,我为何不能讨厌她。”
开了头,谢禧反而无所顾忌,“她卢画萼真当自己掩饰的很好吗?我从闺中便听说过卢画萼,卢家官至三代,伯父于朝野素有清名,父亲能力显着。最重要的是卢家至今只有她一个孩子,千恩万宠的长大。她那样的人自是不屑于与我们姐妹往来。”
谢禧想起刚进宫卢画萼看到她与谢新绿时嘴角的不屑,冷笑一声,“可偏偏我们有一个好父亲,好姑母,两个妾生之子也能进宫居她之上,她自然不服气。”
“明明看不上我和姐姐的出身,为了在后宫行的安稳还要与我们虚与委蛇,真是委屈她了!”
“若是她真能一开始便对我们不假辞色,我倒还敬她几分不慕荣华,对她刮目相看。结果呢,背地里说过多少次我们姐妹出身微贱,不知廉耻,面上照样客客气气,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她那样一个受全家真心疼爱的人,连自己的真实的好恶都不敢随意表露,我瞧不起她。”
一番话说的谢禧口干舌燥,伸长脖子往桌上找水。
林陈叶倒茶递给跪着的谢禧。
谢禧赶忙低头,“劳烦陛下,妾不敢受。”
林陈叶往前一送,“快喝,寡人还有话问。”
“是。”
谢禧伸手接过,林陈叶瞥见她自宽大衣袖间伸出的手,骨节纤细,十指流玉,指尖鲜红的蔻丹晃得人眼花。林陈叶递茶自上而下,两人一时间挨得有些近,眼前是她乌黑的发。因着要侍寝,三千青丝未饰簪环倾泻而下,只在腰间用一根发带松松挽住,顺着柔顺的腰肢往下......
林陈叶不自然地偏过头直起身,慌乱地眨眼。他也说不清刚才是怎么了,心跳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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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禧听着上面一直没动静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跪好。
林陈叶喝了口茶,把心头不知名的悸动压下去,清了清嗓子后开口,“只因为这样就值得你亲自动手,即使你现在不是寡人的妃子,只是谢家五娘子,动手打人这样的事也不该发生。”
“因为心中实在讨厌。”
谢禧抬起头,澄明的双眸毫无愧疚,“只是因为卢画萼没动手,只是说了几句话,她犯的错就小吗。从她得知要和我们一同进宫开始口中恶言就没停过。她的伯母卢大夫人,有一次在成衣铺碰见了我娘亲,娘亲买了一匹麻布为我和姐姐纳鞋垫,卢大夫人说娘亲嫁入谢家这么多年还是改不过渔女粗鄙的习性,只盼谢家娘子不要学了她的做派。她是全家的娇娇儿,我与姐姐也是得谢家锦衣玉食,精心教养长大。谁又比谁差。我还是我娘亲跟姐姐的心肝宝贝呢。”
谢禧满脸写着“谁还没人爱啊”。
“就像今日,再严厉的惩处也不过禁足罚奉而已,这些就能抵消她对我和姐姐的污蔑吗。她道歉,若是我们不接受反倒是我们的不是。即是如此我打了她一拳,去与她赔罪便好了。”
林陈叶一时没说话,过了半晌开口,“你跟谢觉说得倒是有些不同。”
“阿兄到底说了我什么?是不是说我娇纵任性,娇生惯养?”
林陈叶但笑不语。
陛下这是跟她打什么哑谜呢。谢禧急了,膝行至林陈叶跟前。
她像一朵云一样飘过来,云鬟雾鬓,腰若执素,素白的脸占满了林陈叶的眼帘。
他环住谢禧的腰,把她半抱在身前,“他说,你很美。”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