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嫂瘦削的脸上突然露出一股坚毅之色,腰板一挺道:“我也打算带着地契逃荒去!能熬过冬天,明年老天还旱不成?到时候我家那地能顶山上的一百亩!”
苟二听了,脸皮一耷拉,转了冷笑道:“王老爷说了,现如今通山西都没粮——你能逃到哪里?”
说完上下打量女人,鄙夷道:“原来大嫂多壮实,如今剩一把骨头,你觉得你能走出这马邑县吗?”
田大嫂吃了这一句,脸色也难看起来,一时间院子里陷入了沉默。苟二舔了舔嘴唇,还要再劝,听院子矮墙外有人道:“苟二,你来我家做甚?”
苟二扭头一看,忙弯腰拱手道:“大哥回来了。那个我没啥事,我才从王乡绅家里——”
他话没说完,走到大门处的田家主人就打断道:“你莫再说!我就是饿死,那地也不卖!那儿埋着先人哩,谁能把先人留的地卖了去!”
苟二听了这句斩钉截铁的话,吞了口唾沫,拱了拱手离开了田家。那女子看向自家汉子,见他手中空空,眼里希冀的火苗闪了闪又灭掉了。
见自家爹爹走的满头大汗,家里的小子拿一个用粗线补着的水瓢递过来,汉子将瓢里的水一口气喝干。
喘匀了气息,他对田大嫂道:“有路途了!”
田大嫂听了,脸上一下子焕发光彩,问道:“啥路途?”
汉子道:“听舅家六哥儿说,县里放粥!咱们收拾行李,县城熬命去。六哥儿说,有皇帝的钦差看着哩,放粮官做得了粥,钦差在锅里插根筷子,筷子倒了就杀他的头!”
田大嫂听了,看了一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几个孩子,苦笑道:“朝廷能管我们到明年秋天?去年就旱了一年,存粮都吃尽了,家里可一点儿都没有了。”
汉子道:“走一步看一步!先吃粥活命再说!你看娃儿的肚子,吃麸子拉不出,涨的多大!你腿脚都肿了罢?再熬,咱们人和地都保不住!”
田大哥的话句句在理,恋家的田大嫂也只能流着泪将家中最后的一点陈粮做了干粮,一家人背着被子、芦席踏上了求活命的旅途。
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轮回。他们面朝黄土,忍受苦痛,只求极低微的饱腹之欢。逢得天灾人祸,他们也并不怨天尤人,只想着自己挣扎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