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云乔的手,示意她坐下。
云乔便握着冯娟的手,顺从的在床沿上坐下,但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的注视着冯娟,等待她的回答,不叫她含糊过去。
“妈,有什么事您告诉我,我就算不能一块分担,也能帮您出出主意。”
冯娟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你小姑。”
秦林老家在豫北农村,他是家里的长子,年轻的时候参军抗日,后来转业从政,一路从县里干到了京城。
他有兄弟姐妹五个,但因为豫北老家在当年是战争的主战场,在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之后,他就只剩下一个妹妹秦芳还存活于世。
秦芳比他小五岁,比冯娟大十三岁。
都说小姑子等于第二个婆婆,那真是一点都不假。
再加上秦芳比冯娟的年龄还要大,所以她基本上不把冯娟当成嫂子来尊重,而是从心理上就把自己当成是冯娟的‘婆婆’,用挑剔的眼光审视她。
在冯娟神志不清的那些年里,她不止一次的闹腾要秦林跟冯娟离婚,甚至好几次千里迢迢赶到秦林的任职地,闯进家里,扒冯娟衣服,扇她耳光。
她打心眼里瞧不上冯娟这个‘疯子’,她觉得自己哥哥当了大官,理应配上一个更好的贤内助,而不是一个连门都不敢出的‘疯女人’。
冯娟后来几次三番的轻生,不止因为丢失孩子的崩溃,其实也有被这位像婆婆一样的小姑子磋磨的抑郁的原因。
秦芳不喜欢冯娟这个嫂子,冯娟对秦芳这个小姑子更是厌恶至深。
她从来不在家里主动提起这个小姑子,秦林自然也不会将妻子和妹妹的旧怨告诉孩子,所以云乔对自己的这位小姑了解并不多。
她仅仅只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姑,生活在豫北老家,当初她认亲和结婚,这位小姑让表哥发来恭贺的电报,结婚随了十块钱的礼金,后面她生孩子,又收到了从豫北寄过来的几尺土布。
因为是自己在家用纺车织的,土布的质感有点粗糙,说是给孩子做衣裳用的,其实也没用上,被冯娟裁了,里面添上了薄薄一层的旧棉花做成了炕垫子,用钉子钉在炕沿窗棱边上,免得孩子摔跤被这些尖锐的边边角角磕着碰着。
云乔并不了解冯娟跟秦芳的恩怨,听到冯娟这么说,便问道:“小姑做什么了?”
冯娟抿了抿唇,垂下眼帘,说道:“你小姑比我大十几岁,她结婚早,不到二十岁就生了你表哥,你表哥比你哥哥还小一岁,但他大儿子今年都十六岁了。”
“你小姑的意思是,老家条件不好,把孩子的前程都耽误了,想让你爸爸把那个孩子接到京城来,迁到咱家的户口上,让那孩子将来就在京城读书工作,结婚成家。”
云乔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小姑这是什么意思?让人把户口迁过来,这不就是把人塞给咱们家,让你们管他以后的事儿?”
冯娟‘嗯’了一声:“你爸爸接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呢,听她的话音,就是这个意思。你爸爸重情义,对家里这个唯一的妹妹很上心,每年都往家里寄钱,所以她提出这个建议,心里很有底气,觉得你爸爸不会拒绝。”
“重情义归重情义,但也不能当冤大头啊。”云乔说道:“小姑摆明了想利用爸爸的身份地位给她孙子铺路呢。”
冯娟苦笑一声:“是啊,我也这么想的,也委婉的跟你爸爸提了。可是你爸爸觉得,亲人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尤其是这是他亲妹妹。你不知道,你爸爸他以前兄弟姊妹好几个,但都没能活到解放,所以他对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妹妹一直照顾有加。”
“现在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向他提出要求了,他正好又有帮衬的能力,肯定不会不管的。”
“亲戚之间帮衬归帮衬,但是户口就没有必要迁到咱们家了吧?”云乔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户口想迁过来容易,将来想让人重新迁走可就麻烦了。”
“谁说不是呢。”冯娟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不舒服,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我跟你小姑的关系很不好,说多了你爸爸总觉得我是见不得你小姑一家过得好,所以总见缝插针的给人上眼药。”
云乔想了想,说道:“您跟爸爸开诚布公谈过吗?还是说只是旁敲侧击的暗示?爸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好的跟他说,他应该能听进去吧?”
冯娟摇了摇头,说:“你爸爸很护着他妹妹的。我只是暗示几句,他就不高兴了,我要是说了,俩人肯定要吵架。”
说着,她叹了口气:“他最近工作忙,这两天又去了南方出差,我跟他是夫妻,不是仇人,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闹起来,让他一边忙工作,还要为家里的事儿心烦,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云乔闻言,心疼的握住冯娟的手,轻声安慰道:“妈妈,您也太委屈自己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我爸爸工作忙,不让他心烦呢。可惜我爸爸不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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