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菊闭了闭眼,咬牙说道:“我上线说,我上线说只要何营长同意今后给我们大开方便之门,这件事就算了。”
“陈安娜,你什么意思?”云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秋菊,“为了脱身,把我们一家拉下水,是吗?”
“云乔,我们也是实在没辙了,那批货价值上万,就是把我们一家人打包卖了也凑不够。现在只是,只是让何营长每次外出巡察边境线的时候提前给个信儿,行个方便而已,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王秋菊急忙拉住云乔的手:“云乔,你相信我,我们不需要何营长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只是行个方便而已,这对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却能救我们全家人的命,避免我们一家人妻离子散。求求你,答应我,帮帮忙吧,你们夫妻俩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四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陈安娜,不可能。”云乔断然甩开她的手,坚决拒绝道:“你如果要钱,我能借你钱,但是你想把我们一家拖下水,绝不可能。”
“你走吧,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从来没听到过。”
王秋菊哭的满脸是泪:“云乔,你真的说什么都不肯帮忙吗?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离散,见死不救?”
“陈安娜,不要道德绑架我。我能把这件事情咽在肚子里,不去举报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云乔不吃她这一套。
“你都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了,我不赶紧跑,难道还要谢谢你吗?”
见云乔软的不吃,王秋菊脸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硬话,但却被云乔一口打断:“陈安娜,到此为止吧。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年少的情谊珍贵,我不想将来将来想起你时,想到的都是你面目可憎的样子。”
王秋菊到底良心未泯,闻言身体僵住,心脏处也隐隐作痛。
她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脸呜呜的哭起来:“对不起云乔……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一步的,被人逼迫的同时,也有内心的贪婪作祟……只是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人生就是这样,像棋盘似的,走错一步,便落得了满盘皆输的结果。
王秋菊走的时候失魂落魄,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样,她把带过来的那一网兜石榴留下了。
王秋菊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外走,微微驼着的背显得整个人特别的落寞。
云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的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陈安娜。
七八年政府开始登记归还地主、资本家们当初被没收、经租的房产,小叔叶元章这才结束劳改,从北大荒回到沪城,继承了当初叶家被没收的房产,商铺和公私合营的工厂股份。
但那时候婶婶李白秋和小侄子云庆都已经出事不在人世,康宁也远在武汉的外祖家生活,小叔又生了很严重的病,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再无眷恋,恰逢那时候叶家奶奶柳竹君的娘家人从海外打来了越洋电话,后来又乘坐国际航班回沪城探亲,小叔叶元章便将国内的房产全部处理掉,头也不回的跟着这位远房亲戚头离开沪城去了国外。
云乔得了小时候住的那套洋房,叶琳也得到了市中心的一套临街带院商铺,前面商铺上下三层一共九间,后院还有一个两层小楼能住人,价值远远超出了云乔得到的那套洋房。
除此之外,还留给康宁一套洋房别墅,两套商铺,以及所有的工厂股份。
不止叶小叔自己,当初弄堂里很多被没收房产的人家,都登记在册把当初交公的房产要了回来。
只有陈家的房产,一直没有人去登记归还,租户一年年在房子里面住着,直到经租房被取缔,租户被腾退,之后便一年年的空置着,也不见有其他亲属出现认领,最后彻底充公,成了街道的办事处。
云乔不知道陈安娜上辈子的结局是怎样的,是活着?还是死了?
但不管怎样,云乔希望她这辈子能活着。
时代的尘埃,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一座能将人压垮的大山。
说她心软也好,思想觉悟不够也罢,云乔是真的觉得,陈安娜罪不至死。
云乔收回视线转身进屋,所以也就没有看到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路尾随着离开的陈安娜母女一路出了军服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