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父亲吴文斌回头看他,声音压得极低,去地窖帮你娘装土豆。
地窖里,母亲和二婶、三婶正借着油灯的微光,将紫皮土豆一个个装进麻袋。这些土豆个头均匀,表皮光滑,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紫光。
吴国华注意到母亲的手指在微微发抖——那是长期营养不良留下的后遗症。
娘,我来。他接过母亲手中的麻袋,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手背,冰凉得像块石头。
路上当心……母亲的声音哽咽,粗糙的手掌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要是……要是遇到赵家的人……
不会的。吴国华轻声安慰,心里却同样忐忑。赵志林在黄林镇能一手遮天,但手应该伸不到三十里外的青林县城吧?
五百斤紫皮土豆装好车,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祖父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挨个拍了拍儿子们的肩膀,最后在吴国华面前蹲下,浑浊的眼睛直视着他:国华,你确定……这土豆能卖上价?
爷,您放心。吴国华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我还带了秘密武器。
祖父疑惑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撮晒干的辣椒和几粒花椒——这是吴国华专门种植的。
牛车吱吱呀呀地驶出村子时,东方的天空刚染上一抹橘红。吴国华坐在车辕上,看着熟悉的景物慢慢后退。
路过赵家大院时,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那高耸的院墙和漆黑的大门,像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扑过来。
出了村,道路变得崎岖不平。牛车缓慢地行进着,车轮碾过碎石,震得人屁股发麻。
二叔吴文章走在前面牵牛,不时回头张望;三叔吴文武殿后,手里攥着根粗木棍,警惕地扫视着路边的树林。
爹,县城什么样?吴国华小声问道。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投向远方:有……三层高的酒楼,青石板铺的街道,还有穿绸缎的老爷……
吴国华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畏惧。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去县城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