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穿着笔挺深灰色管家制服、头发一丝不苟的陈管家。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而专业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整洁的床铺、固定在地面的桌椅、空了的餐盘和水杯、角落里温度湿度计的读数……最后,才落到窗边软垫上的张纳伟身上。
他的视线在张纳伟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然后,他的目光向下,落在了张纳伟身前那块地毯上——正是他刚才疯狂“毁尸灭迹”的地方。那里的绒毛,明显比周围区域显得凌乱一些,几处地方甚至被揉搓得倒伏下去,形成一个不太自然的、浅淡的痕迹。
张纳伟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握着水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泛白。他垂下眼睫,不敢与陈管家对视,喉咙发紧。
陈管家却什么也没说。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刻板严肃的管家面具,仿佛那块地毯的异常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他抬起手,在记录板上点了点,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Samira小姐,”陈管家的声音平稳无波,带着标准的新加坡口音英语,“新年期间,庄园内外安保等级已提升至最高。殿下有令,所有门窗感应系统与外围动态捕捉设备已全时开启。”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张纳伟,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警示,快得让人抓不住,“请您务必留在房内,不要试图靠近任何出口或窗户,以免触发不必要的警报。后果……会很严重。”
“后果……会很严重。”这平淡话语下的潜台词,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扼住了张纳伟的呼吸。玻璃柜里那些浸泡在防腐液中的“艺术品”面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陈管家的目光,努力牵扯嘴角,露出一个绝对温顺、甚至带着点感激的笑容:“谢谢陈管家提醒喵,Samira知道了喵。Samira会很乖的,不会给殿下和您添麻烦喵。”声音又软又糯,尾音刻意拖长,带着讨好的意味。那条蓬松的尾巴,也适时地、温顺地在地毯上轻轻扫了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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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家微微颔首,视线在那条尾巴扫过地毯的动作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很好。祝您……安静地度过新年夜晚。”他的语气毫无起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门再次无声地合拢。
“安静地度过……”张纳伟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那抹强装的温顺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他缓缓放下一直举着的冰凉水杯,杯底接触桌面时发出轻微的一声“磕嗒”。
窗外的烟花似乎达到了高潮,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传来,五彩的光透过玻璃,将房间内奢华的陈设染上瞬息万变的颜色,明灭不定。光芒闪烁间,照亮了他脸上残留的泪痕,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一片死寂的空洞和冰冷刺骨的绝望。
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里,似乎真的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整齐而虔诚的诵经声,跨越千山万水,渺茫得如同幻觉。
“南无阿弥陀佛……”
这属于人间新年的祈愿之声,如同最锋利的讽刺,穿透防弹玻璃,狠狠刺入这座黄金囚笼的最深处。张纳伟慢慢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膝盖,下巴深深埋进臂弯里。那条曾经用来书写、也用来毁灭名字的蓬松长尾,此刻紧紧地、严密地缠绕在身体外侧,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绝望的茧。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缩在巨大落地窗投射进来的、冰冷而绚烂的光影里。
新年的钟声,在遥远的曼谷寺庙敲响,浑厚悠扬,宣告着轮回与希望3。而在这座利雅得沙漠深处的华丽牢笼中,只有一片死水般的、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