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站起身,带着事后的餍足感,最后揉了揉他的头顶,掌心的温度落在发顶,却只带来沉重的压力:“好好歇着吧喵,晚上还有庄园的内部晚宴,要穿那件孔雀蓝的丝绸礼服喵。K等会儿会过来帮你梳洗打扮,乖乖等着,别乱跑喵。”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厚厚的地毯上,最终,金属门落锁的“咔哒”声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纳伟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弦上。
他依旧维持着趴伏在地毯上的温顺姿态,喉咙里那讨好的咕噜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喘息。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沾染的、已经有些凝固的金枪鱼油脂,那层滑腻冰凉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突然,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狠狠地将那些油脂抹在自己的脸颊上、额头上,将那张精心维持了一整年的“温顺乖巧”面具粗暴地抹得一塌糊涂!
猫耳因强烈的愤怒和屈辱而猛地竖起,耳尖的绒毛根根倒竖,如同炸开的刺猬!尾巴烦躁地、失控地在地毯上大力扫动,发出“沙沙沙”的噪音,将原本平整的羊绒蹭得一片狼藉。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华丽牢笼,肩膀剧烈地起伏、颤抖,喉咙深处却像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一丝宣泄的声响。
阳光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西斜,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逐渐暗淡的光斑。张纳伟蜷缩在最后一片光斑里,把脸深深埋进冰冷的膝盖。猫耳无力地耷拉着,遮住了他大半张扭曲痛苦的脸庞,尾巴紧紧缠成一个密实的圈,死死圈住自己的腰腹,仿佛在拼命守护住体内仅存的、易碎的、名为“自我”的珍宝。
门外,隐约传来了仆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大概是来收拾餐桌的残局。张纳伟浑身一凛,如同惊弓之鸟。他迅速用蓬松的长尾盖住脸颊上被抹花的油脂痕迹,同时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猫耳和尾巴都呈现出放松沉睡的姿态,伪装成在阳光下午憩的模样。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失态,这是他在庄园用血泪学会的第一条铁律:任何脆弱和失控,都只会招来更严厉的规训和更深重的羞辱。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观察,最终又慢慢走远。
张纳伟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冰凉的地毯上。阳光已经彻底移到了墙角,房间里的中央空调送着强劲的冷气,冻得他裸露的指尖一片冰凉。他蜷缩着,将尾巴绕到身前,用最厚实温暖的绒毛部分盖住自己的脸,试图汲取一丝虚假的暖意和安全感。
尾巴上的绒毛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脸上残留的金枪鱼油脂,他用舌尖无意识地舔了舔,那股甜腻冰冷的味道再次涌入口腔,却诡异地让他想起了父亲在喧闹市场塞给他的、带着海腥味的鱼块;想起了母亲切着金黄芒果时说的那句“等你回来”;想起了琳琳用软乎乎的手臂紧紧搂着他脖子,清脆地喊着“爸爸最厉害”。
小主,
这些记忆如同锋利的碎片,深深扎进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却又像最坚韧的绳索,死死拽住他,不让他彻底沉沦。
他知道,再过不久,K那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脚步声就会响起。他会被迫穿上那件冰凉的孔雀蓝丝绸礼服,光滑的布料会紧贴着这具不属于他的躯体;他还会用尾巴勾住亲王的手腕,摆出那个被K用软尺丈量过无数次的、精准的讨好弧度;他还会在晚宴上,在那些或好奇或贪婪的目光注视下,在被称赞“可爱”“温顺”时,发出训练手册上标注的、完美的咕噜声。
但现在,在这间暂时无人的华丽囚室里,在这段偷来的、短暂而珍贵的喘息里,他只想做回那个叫张纳伟的男人。
一周年又怎样?只要他的舌尖还记得罗勇府芒果的甜香,他的耳畔还记得父亲那带着乡音的呼唤,他的心底还记得琳琳银铃般的笑声……他就还没有被彻底碾碎成“Samira”!
尾巴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执着,轻轻扫过地毯上那几不可见的泪痕,试图将它们一点点蹭干、抹去。张纳伟闭上眼睛,猫耳在绝对的寂静中微微颤动,捕捉着窗外花园里风吹过树叶的细微声响。晚宴的钟声尚未敲响,他还有一点点时间,在心里把那些至亲的名字再默念千百遍,把那个叫“张纳伟”的自己,再握紧一点,再深藏一点。
他轻轻抚摸着脖子上那个冰冷的金属项圈,边缘的刻痕硌着指腹。金属之下,皮肤上还残留着经年累月的勒痕。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有力地、顽强地跳动着——咚,咚,咚——那是属于张纳伟的心跳,不屈而执着。
“妈妈……琳琳……”无声的呐喊在灵魂深处回荡,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等我……一定……”
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彻底沉入地平线,房间里柔和的壁灯自动亮起,洒下温暖却虚假的光晕。张纳伟慢慢地、如同提线木偶般坐直身体。他用尾巴尖灵巧地将散落在脸颊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脸上所有的痛苦、挣扎、愤怒都被一层温顺平静的面具所取代。只是那双猫眼的最深处,藏着一丝比窗外渐浓的夜色更加深沉的、永不熄灭的倔强。
他要活下去。
他要跟着去曼谷。
他要抓住那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的渺茫机会。
他必须逃出去!
为了母亲树下那等待的身影,为了女儿画纸上未完成的团圆,为了那个尚未被彻底抹杀的名字——张纳伟。
地毯上,那点被尾巴巧妙遮盖的血迹和油脂痕迹,是这场短暂风暴的唯一证据。空气中残留的金枪鱼甜腻气味,则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张纳伟蜷缩在光线昏暗的角落,尾巴尖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地面,像是在给自己无声地打着节拍,坚定而执着。
远处,K那标志性的、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打在光洁的地板上,越来越响,如同催命的鼓点。张纳伟深吸一口气,将肺腑间翻涌的所有情绪狠狠压回深渊。他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温顺得无可挑剔的笑容,猫耳配合地微微竖起,眼神清澈而驯服,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梳洗”与“打扮”。
宠物的一周年庆典,远未结束。
而属于张纳伟的战斗,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