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女儿那双充满了悲伤和恳求的眼睛,那并非孩童的任性,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与**悲悯**。在她纯粹的感知里,那或许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正在无尽痛苦中哀嚎的、残缺的“姐妹”,一个需要被拯救而非被毁灭的生命。
**何为生命?** 是这具碳基的躯壳?是那段独特的记忆?还是那无法言说、却真实存在的意识火花?那个“回声”拥有艾米丽的部分基因碎片,承载着她的部分痛苦记忆,甚至在本能地呼唤着“爸爸”。它是否,在某个最本质的层面上,也拥有着被称为“生命”的资格?
**何为家人?** 仅仅局限于血缘和法律的定义?还是那种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不离不弃的羁绊?如果那个“回声”蕴含着露西的遗传信息,承载着艾米丽的痛苦碎片,他,作为父亲和丈夫,是否有责任去尝试……理解和救赎,而非简单地判定和毁灭?
对这样一个残缺、扭曲、危险的存在,是出于恐惧和“效率”而将其毁灭,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尝试给予一丝微乎其微的救赎可能?
这抉择,拷问着灵魂深处最根本的价值观。
【11:28:01… 11:28:00…】
倒计时如同催命符。
头顶是战友的舍命掩护。
怀中是虚弱却意志坚定的女儿。
小主,
脚下是咆哮的能量炼狱和一个痛苦的“回声”。
陆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灼热且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露西温柔的笑容、艾米丽画作中滴血的齿轮树、玛莎修女最后的嘱托、奥罗拉冰冷的警告、还有那个“回声”精神波动中无尽的痛苦……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却无比清晰的决断。
他看向怀中女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爸爸答应你。我们去找它。我们一起。”
他抱起虚弱的艾米丽,将她小心地护在怀里,然后对着上方艰难支撑的陈子煊吼道:“陈子煊!计划改变!我们去下面!核心区!去找那个‘东西’!”
“什么?!你他妈疯了?!”陈子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被一道声波击中,“那玩意就是个炸弹!我们没时间了!”
“它是仪式的一部分!也可能是艾米丽希望拯救的!”陆棋的声音透过爆炸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选择!赌上一切的选择!”
陈子煊骂了一句极脏的脏话,但看着下方那对父女,看着艾米丽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他最终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操!老子真是上了你们父女的贼船了!走!我知道一条更危险的路,直通反应堆腔室边缘!跟紧了!”
他猛地扔出最后几颗烟雾弹和干扰器,暂时阻隔了白手套的视线,然后如同猿猴般敏捷地从平台跃下,朝着下方那更加黑暗、能量更加狂暴的深渊冲去。
陆棋紧紧抱着艾米丽,紧随其后。怀中的女儿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小手轻轻抓住他破烂的衣襟,灰蒙蒙的眼睛望着下方,那深处,不仅有对父亲的信任,更有一种仿佛要去迎接某个迷失已久的部分自我的、复杂而坚定的光芒。
救赎之路,通向地狱的最深处。选择的重量,将由生命本身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