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堡北门,清晨的雾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湿冷的裹尸布缠绕着每一寸空气。金属闸门开启时的摩擦声嘶哑而沉重,划破了黎明最后的寂静。一支由三辆经过改装、覆着斑驳泥污的越野车组成的小型车队,喷吐着粗重的柴油尾气,缓缓驶出堡垒的相对安全,一头扎进那片吞噬一切的灰蒙之中。
苏晚晴紧紧裹着一件半旧的防风斗篷,将小芸整个揽在怀里,坐在中间那辆车的后座。孩子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是她在这片无边荒凉中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真实暖意。她回头,透过布满灰尘和雨渍的后车窗,望向那逐渐在雾气中缩小、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的白鹿堡城墙。
离开了。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短暂提供过庇护的据点。
陈末的决定下得突然而坚决。在确认分部地下那个所谓的“寂静之心”危机后,他几乎立刻下达了疏散非战斗人员和关键技术人员的指令。而苏晚晴和小芸,赫然位于名单首位。
“堡垒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归一教’的渗透比我们想的深。你们留在这里,风险系数太高。”陈末前一晚在她临时医疗室里的解释言简意赅,他向来缺乏修饰的语调里,罕见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北上的路线已经规划好,王桐会带一队最可靠的人护送。到了分部,我们有初步的防御体系,而且……那里可能需要你的医术。”
苏晚晴当时没有反驳。她了解陈末,知道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背后,都必然经过他那非同寻常的大脑进行过无数次冷酷的概率推演。他说的没错,留在堡垒,她们就像是放在明处的靶子。但是,北上……穿越这数百公里危机四伏的沦陷区?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呼吸均匀,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长途颠簸毫无所觉的小芸,心底那根始终绷紧的弦,又被无形的手拧紧了几分。这孩子最近越来越沉默,偶尔开口,说出的话却愈发令人心惊。带着她上路,真的安全吗?不只是对外界,更是对她自己?
“苏医生,放心吧!”前排副驾驶座上的王桐扭过头,咧开一个试图安抚人心的笑容,露出一口在白鹿堡都算稀罕物的健康白牙,“陈哥把路线摸得门儿清,哪儿有硬茬子怪物,哪儿能抄近道,连哪儿能找到干净的补水点都标出来了!咱们这配置,只要不碰上大规模的雾潮或者规则风暴,横着走都没问题!”
他拍了拍腰间挂着的、看起来分量十足的爆能手枪,又指了指车顶固定着的、带有“末影”徽记的重型机枪,试图用这种粗犷的方式驱散弥漫在车厢内的不安。
苏晚晴勉强回以一个微笑,没有接话。她不是王桐这样的战士,无法从武器和既定路线中获得绝对的安全感。作为一名医生,她见过太多计划之外的死亡和变异。在这片被迷雾重塑规则的土地上,“意外”才是唯一的常态。
车队沿着废弃多年、裂缝中顽强钻出扭曲植被的旧公路颠簸前行。无线电大部分时间保持着静默,只有偶尔传来头车探路队员简短的路况报告,声音在电流的杂音中显得断断续续。
“前方五百米,右侧山体有小型滑坡,可通过,注意落石。”
“收到。”
“左侧发现畸变体活动痕迹,数量不明,建议加速离开该区域。”
“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