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主船。
船舱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博安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手稳如磐石。
可他眼底深处那剧烈闪烁的光,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大哥!”
一声急唤撞开舱门,一名儒雅的中年文士快步抢进来,眉眼与陈博安分毫不差。
正是陈家首席谋士,也是他的族弟陈仲。
只是他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从容,只剩下焦急。
“徐家在逼我们站队!”
陈仲指着窗外。
“岸上的局势也崩了!林家这群疯狗连普通百姓都杀!”
“水下的族人怎么办?再等下去,等官府和徐家的人都死光了,可就真的轮到我们了!”
他看着自己大哥那张依旧平静的脸,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哀求。
“大哥!下令吧!”
“再不下令,我们陈家百年清誉,就要被钉在广陵郡的耻辱柱上了!”
陈博安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穿过窗户,死死盯着不远处李家的那艘主船。
他在等。
等李老头那只更老、更精的狐狸先挪窝。
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时候谁先松口,谁就要在这场看不清底的乱局里,多剥掉一层肉。
可就在此时。
岸边。
又一轮箭雨落下。
这一次,目标不是那些散乱的百姓,而是郡守府卫队好不容易才稳住的盾阵侧翼。
那里是提刑司丙字班班头王尘率领的队伍。
轰!
数艘乌篷船上,几架床弩发出了怒吼。
几根婴儿手臂粗的巨型弩箭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撞在了那片本就摇摇欲坠的盾阵之上。
盾牌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
十几名捕快连同盾牌,被那股巨大的动能轰得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便已化作一滩肉泥。
防线破了。
一个豁口在官方力量最软的地方炸开,黑黢黢的,像咧开的伤口。
“杀!”
一名白莲使抓住这个机会,发出一声狞笑,第一个从船上跃下。
如同一只白色的猎鹰,扑向缺口后方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
“不!”
王尘目眦欲裂,想冲过去拦,可三两个黑莲教徒早缠了上来,刀光往他要害递。
他连自保都吃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那柄冰冷的剑,即将刺入一个紧紧抱着孩子的母亲后心。
也就在这一刻。
陈博安动了。
啪!
手中青瓷茶杯被捏得粉碎,瓷片混着凉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