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白鹿书院的青砖黛瓦之上。
提刑司设在此处的临时驻地内,一间偏僻客房的窗棂间,正摇曳着微弱烛火。
秦明端坐书案前,案上并未置他惯用的紫毫狼毫,只斜斜搁着一支笔头开叉的旧笔;
研好的墨汁仅占半砚,色泽驳杂不均;
铺展的纸笺,亦是最廉价的泛黄草纸,边缘还带着粗糙毛边。
他深吸一口气,将笔换至左手。
生涩触感自指尖蔓延,虽有不适,却仍缓缓落笔。
起初字迹歪扭如稚童涂鸦,转瞬便凭精准的肌肉掌控,寻得左撇子特有的行文韵律。
笔下字体青涩犹疑,还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但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取过一张新草纸,秦明以这般颤抖笔迹,将早已在心中盘桓多日的字句落于纸上。
言辞无半分雕琢,尽是质朴直白之语,却藏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张师之死,非自尽也!真凶道貌岸然,吾辈敢怒不敢言。”
“若求真相,可往后山千年古槐第三树洞一探,其罪证,尽在其中矣。”
”落款“一良心未泯之学子”七字,更是暗藏巧思。
写罢,他执信纸在烛火旁轻燎。
待边缘泛起仓促焦灼的痕迹,才仔细折好,裹在一块小巧石子上。
……
漕帮据点内。
周虎垂首立在秦明身前,望着案上那封匿名信,眼中满是敬畏。
先生的筹谋,早已超出他的揣摩。
秦明抬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漏的叮嘱:
“找个生面孔,要机灵、身手利落,但绝不能是漕帮核心弟兄。”
“事成后予他百两纹银,令其即刻离开南阳府,此生不得再返。”
周虎重重点头,语气笃定:“先生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月色疏朗,洒下的清辉透过白鹿书院后山的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暗影。
陆景立在林间,面色沉郁如霜。
整整一日,他与云舒遍询书院内与张讲师相关之人,所得却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