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南阳府一个穷秀才,靠代写书信、抄录文章过活。家里有几分薄田,妻子温顺,女儿刚满六岁,梳着两个羊角辫,总爱追在我身后喊爹爹……”
他的声音飘远了,带着血与泪的温度:“日子清苦,却也踏实和美。”
“可就因为那天晚上,我去友人家赴宴多喝了几杯,回家时图近,从城东货运码头绕了路……”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不该看的……”
他的声音陡然发颤:“府衙的库吏正和一群黑衣人偷偷摸摸地交易军械!整整三船的铁甲、弩箭,堆得像小山一样!”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就想往府衙跑。可脚像灌了铅,我怕啊……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没看见,躲过去就好了……”
“可我错了……错得离谱!”
李夫子的声音染上泣音,抖得不成样子:“三天后,我从外地访友回来,家门口飘着黑烟。”
“我的家成了一片火海。”
“妻子抱着女儿蜷缩在门槛后,都烧焦了……一家十三口,连我养了五年的老黄狗,都被他们捅穿了喉咙!”
“我疯了似的冲进火场,只在梁上看到了他们留下的标记……”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卷宗上那两个字,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朵黑色的莲花!”
那嘶吼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在死寂的卷宗库里回荡:“我报了官,可没用!当时负责查案的赵提刑,查了三个月,查到最后,自己也暴毙在书房里!卷宗上就留了这两个字,案子成了悬案,成了谁都不敢碰的禁忌!”
“从那天起,李秀才就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个叫李忠的空壳。”
“我用硫酸毁了容,改了名,托遍了关系,才混进这提刑司,当了个没人注意的老文书。”
“我守着这些故纸堆,守了十年!把这里的卷宗翻烂了八遍,就是想找到‘黑莲’的影子,找到一丝报仇的可能!”
说完,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扑到墙边,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摸索片刻,掏出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册子。
册子很厚,封面泛黄发脆,边角都磨圆了。
他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到秦明面前:“这是我十年的心血,所有能找到的线索都在里面。”
秦明接过册子翻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扑面而来,墨迹有的新鲜,有的早已褪色。
上面记着十年来南阳府及周边府城所有可疑的命案、失踪案,每一桩后面都附着李夫子的分析,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得像是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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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几个案子被朱笔重重圈住:
十年前钱家灭门案。
七年前江陵府漕运商会会长暴毙案。
五年前淮南道盐运使遇刺案……
这些案子的死者非富即贵,死法诡异,且最终都成了悬案。
册子最后几页,李夫子用近乎刻字的力度,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黑莲】。
一个业务遍布江南数府,组织严密,信奉“任务至上,斩草除根”的杀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