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以公孙渊、公孙修、韩起等贼酋首级为顶,合叛军尸身,于梁水之畔,筑京观以儆效尤!
命令被迅速执行。魏军士兵开始有条不紊地清剿城内残余的抵抗据点,短促的厮杀和临死的惨叫在城隅巷陌间断响起。王建、柳甫等人被拖到广场中央,刽子手鬼头刀落下,头颅滚地,无头的尸身被粗暴地拖走。更多的尸体——那些战死的、或在清算中被处决的辽东兵士,被用牛车运出城外,运到梁水边。
司马昭骑在马上,跟随在父亲身后,监督着这一切。他看到士兵们如何将那些或完整或残缺的尸身,像垒砌土石般一层层堆叠起来,撒上生石灰以防腐。他看到父亲特意指示,将韩起那具怒目圆睁、拄刀而立的遗体也搬了来,置于京观中层显眼处,只是头颅同样被割下,与公孙渊父子狰狞的首级一起,放置在最顶端。冲天的血腥气混合着石灰的刺鼻味道,几乎令人窒息。成群的老蝇嗡嗡作响,黑压压地覆盖在那些新垒起的、尚在渗血的上。
司马昭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酸水,脸色苍白。他看见一些魏军老兵脸上麻木的神情,也看见更多新兵眼中的恐惧与不适。这景象,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正面厮杀都要残酷,更像是一场有组织的屠宰。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缰绳,以便不让自己因为身心受到强烈的震撼而栽落马去。父亲常教导以国事为重兵者凶器,但眼前这赤裸裸的、旨在制造恐怖的行径,与他内心深处的儒家信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他不禁自问:首恶已诛,胁从已降,何至于此?这滔天的杀孽,除了徒增怨恨,还能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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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梁水畔那座新筑的京观在火把的映照下,投下巨大而狰狞的阴影,仿佛一头匍匐在河边的噬人巨兽。血腥气随风弥漫,笼罩了整个魏军大营。中军帐内,牛油烛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待帐内只剩下司马懿与司马昭二人,亲兵皆已屏退。司马昭回想起日间京观那可怖的景象,胃里依旧有些不适,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开口问道:父亲,韩起力战尽忠,其情可悯,亦已授首……还有那京观,城中持兵仗者毕竟少数,如今首恶既除,胁从已俘,如此酷烈,儿……儿恐失尽辽东人心,遗患无穷。
司马懿正就着烛光擦拭那柄剑,闻言动作未停,只是抬眸看了次子一眼。那目光深邃,不见波澜,却让司马昭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以为,公孙渊凭何能在此割据三世?司马懿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讨论天气,仅凭辽水之险?错了。是公孙氏在此地经营数十年,恩信已结,根基已深。辽东民风,彪悍难驯,畏威而不怀德。今日若只诛首恶,宽宥其余,不过十年,必有新的公孙渊借其旧势,死灰复燃。
他放下剑,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辽东地图前,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襄平的位置。今日之杀,非为好杀,乃行剜疮剔腐之术!他的声音陡然转厉,此地的,便是对公孙氏的旧念与可能复起的野心!我以雷霆之威,筑此京观,就是要让每一个活下来的辽东人,从骨髓里记住——反抗朝廷,是何等下场!要让这梁水边的尸山,成为刻在他们魂魄里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