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若来的是一心要抹去为父痕迹的曹昭伯(曹爽)亲信,那才是真正的麻烦。赵伯然,是面能让大家都暂时安心的镜子。”
与赵俨的交接,顺利得超乎所有人预料。司马懿事无巨细,将陇山防务、诸将性情、蜀军动向乃至羌胡部族的情状,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在最后的军议上,他当着郭淮、费曜、戴陵等人的面,郑重对赵俨说:“伯然兄,姜维虽幼,颇得孔明真传,用兵不循常理,万不可因诸葛新丧而轻敌。西线西陲,尽托于兄了。”
赵俨须发皆白,神情肃穆,拱手道:“仲达放心,俨必谨守职责,不负陛下与仲达所托。”
离开长安那日,天色阴沉。司马懿的车队轻简,除了家眷,便是几车书卷。他没有惊动太多人,但郭淮、孙礼等将领仍自发前来送行。灞桥折柳,司马懿接过郭淮递来的柳枝,用力拍了拍他的臂甲,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登车而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巍峨的长安城墙。
车轮碾过官道,驶向东南方的洛阳。那里,是另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洛阳的太尉府,早已收拾停当,却难免透着一种陌生的空旷。司马懿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并非拜访权贵,而是递上名刺,前往司徒陈群的府邸拜会。
“陈公,”司马懿执礼甚恭,仿佛仍是当年那个初入仕途的晚辈,“懿初返京师,诸多事务,还需陈公指点。”
陈群比司马懿年长,气色已见衰颓,他拉着司马懿的手,感叹道:“仲达不必过谦。西陲能得安定,你居功至伟。如今回朝,正好你我同心,共辅陛下。”
然而,这番“同心”之景并未持续多久。在一次常朝上,议题触及了是否恢复前朝肉刑。曹爽麾下的黄门侍郎邓飏引经据典,慷慨陈词,认为乱世当用重典,肉刑可极大震慑奸猾之徒。
轮到司马懿发言时,他出列躬身,声音平稳而清晰:“陛下,臣以为不妥。肉刑残酷,断人肢体,毁其生计,易使民心离叛。治国之道,在于教化,在于安民,使其有恒产而有恒心。若一味恃刑,恐非长治久安之策。当前之要,在于休养生息,恢复民力,而非以酷法立威。”
他的观点务实而持重,与邓飏等人的激进形成鲜明对比。高坐龙椅上的曹叡,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太尉与邓黄门所言,皆有道理,容朕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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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时,曹爽与邓飏、何晏等人走在前面,语带讥讽:“司马公久在边陲,怕是忘了中原礼法之重了。”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飘入司马懿耳中。司马懿恍若未闻,步履从容地与光禄勋高堂隆讨论着洛水堤防的修缮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