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满殿寂然。在所有人的凝视下,他才缓缓从袖中取出那份早已被汗水与墨渍浸透的表文,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显千钧之重:
“此《后出师表》,乃臣肺腑之言,亦是臣……最后的决心。”
当读到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安时,侍中费祎低头用袖口擦拭眼角;念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时,连持戟的羽林郎都红了眼眶。
刘禅猛地起身,玉带撞翻了案上的茶盏也浑然不觉。他快步走到诸葛亮面前,没有先去接那表章,而是双手紧紧扶住了正要行礼的相父的手臂。
他看着诸葛亮鬓边新添的白发,和那双因操劳而深陷、却依然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眼睛,喉头哽咽了一下,方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相父……相父之心,可与日月同辉,朕……朕都明白了。”
他这才接过那份被泪水与墨渍浸透的表章,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着千斤重担。
“北伐之事,一应皆依相父之策。”他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充满了真切的忧虑,“只是……只是相父定要保重身体。祁山苦寒,万勿事必躬亲,若……若事有不便,但请速归,朕在成都,日日盼相父凯旋。”
小主,
汉中丞相行营设在沔阳城西,此处原是曹操当年修建的粮仓。诸葛亮抵达时,征西大将军司马魏延、镇军将军杨仪正在校场清点由丞相诸葛亮新改进的连弩。
丞相!参军马秉踉跄奔来,关将军...安国将军他...
关兴的营帐里弥漫着药酒混杂的气味。自从五年前张苞在落瑛涧坠崖,这个曾经在凤鸣山阵斩魏将董禧的猛将就终日抱着酒坛。军医李虔跪地禀报时,帐外正在操练的士卒都听见了:将军肝脉已绝,昨夜呕血三升...
诸葛亮推开姜维的搀扶,走到榻前。关兴凹陷的眼窝里还凝着最后一口气,看见丞相,他挣扎着想摸枕下的青龙偃月刀,却只扯断了刀柄上褪色的红穗。
“酒…绍先…该你…巡营了…”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当白布覆盖住那张酷似关羽的面庞时,诸葛亮突然抓起案上半坛烈酒,仰头痛饮。酒浆顺着花白的胡须流淌,在紫绶朝服上洇开深色痕迹。
先失云长,再折翼德,今又丧安国...他对着空酒坛喃喃,莫非真要绝我汉室...
洛阳嘉福殿的铜漏滴到酉时,曹睿正与散骑常侍何曾讨论新宫苑的图样。当骁骑将军秦朗不及通传,手持军报疾步而入时,曹睿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