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环视众人,目光最后停在始终沉默的刘放、孙资身上:“退朝。”
清凉殿里,冰鉴散发着丝丝白气。曹睿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手指划过陈仓的位置。那里本该插着黑色的魏字小旗,现在空了一块。他的指尖继续向东,停在建业上空,仿佛能看见孙权正戴着十二旒冕冠接受朝拜。
“他们都想要朕的江山……”他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图上的绢帛,“祖父横槊赋诗时,这些人在哪里?父亲临终托付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么?”
夜色渐深,他依然立在图前。辟邪第三次进来添灯时,终于听见皇帝开口:“传刘放、孙资。”
当两位中书监匆匆赶来时,看见的是烛火下皇帝异常平静的脸。
“拟诏。”曹睿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问司马懿:当今之计,战守孰便?若战,何以破蜀?若守,何以御寇?东吴之变,于雍凉战略有何影响?”
刘放运笔如飞,孙资在一旁补充细节。写到“许以便宜行事”时,笔尖微微一顿——这是开国以来少有的重托。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队虎豹骑冲出洛阳西门。为首的军官怀里,揣着决定大魏国运的诏书。马蹄声惊起栖鸟,扑棱棱飞过魏宫的重檐。
曹睿站在宫墙上,望着消失在西方的烟尘。晨风吹动他未系好的袍带,像面绝望的旗。
“司马仲达……”他喃喃道,“现在,只有你了。”
东方既白,洛阳城在秋雾中渐渐显形。街市依旧,早起的货郎开始叫卖,谁也不知道这座都城的命运,正系在一卷向西疾驰的诏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