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抬头,只见刘禅慌慌张张地步入大殿,几乎是踉跄着登上御座,连呼吸都尚未平顺。
“臣诸葛亮,奉诏回朝,参见陛下。”诸葛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平静反而让刘禅更加不安。他慌乱地抬手:“相…相父平身。一路辛苦。”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相父此番…保全大军,有功于社稷…”
诸葛亮直起身,目光如古井深潭,直视刘禅,打断了他的客套话:“老臣敢问陛下,臣出师祁山,形势一片大好,长安在望。陛下忽以‘机密事宜’降诏召回,不知究竟是何等关乎国运存亡之大事,竟比克复中原更为紧要?”
一句话,如同利剑,直刺核心。
刘禅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下意识地就望向侍立一旁的黄皓。黄皓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死死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满殿寂静,落针可闻。郭攸之、董允等人亦屏息凝神。
良久,刘禅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出那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朕…朕久未见相父,心中…心中甚是思念,故而下诏…并无他事…”
“陛下!”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痛心与失望,“此绝非陛下本心!定是有奸佞小人,在陛下面前进献谗言,诬陷老臣怀有异志,方使陛下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噗通”一声,刘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御座上,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看着刘禅这副模样,诸葛亮心中悲凉更甚。他撩起衣袍,郑重跪倒,以头触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臣受昭烈皇帝(刘备)厚恩,白帝城托孤之重,夙夜忧叹,恐付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六出祁山,矢志北复。此心此志,可昭日月!今内有奸邪,构陷忠良,使陛下与臣离心,猜忌既生,信任何在?臣纵有擎天之志,有百万甲兵,又如何能北定中原,兴复汉室?若陛下疑臣,臣请就此解甲归田,以免……以免他日身死名裂,负先帝于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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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陈情,字字血泪,既是自白,更是泣血的诘问。刘禅何曾见过诸葛亮如此姿态,顿时慌了手脚,那点被黄皓灌入的猜忌瞬间被巨大的愧疚和恐惧覆盖。他连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走下御阶,想要搀扶诸葛亮。
“相父!相父何出此言!折煞朕也!”刘禅声音带着哭腔,“是朕……是朕过听宦官之言,一时不察,召回相父……今日听相父一言,如拨云见日,茅塞方开,悔之不及矣!”
真相已然揭破,接下来的追查便顺理成章。诸葛亮没有半分犹豫,当即于偏殿召见所有近日侍奉刘禅左右的宦官,严加讯问。在诸葛亮那洞悉人心的目光和威严的气场下,那些本就心惊胆战的内侍们很快便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正是中常侍黄皓与其心腹,小黄门李安,利用采买物资、传递宫外消息的便利,听到在成都坊市间散布的“丞相功高,恐非人臣”、“军政独揽,陛下奈何”等流言蜚语。随后,他们又将这些精心炮制的“民间舆情”,添油加醋、似是而非地禀报给刘禅,利用刘禅的懦弱与疑心,最终促成了那一道撤军诏书。
“黄皓、李安!”诸葛亮目光如冰,扫过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两人,“构陷大臣,惑乱君心,断送北伐良机,其罪当诛!来人!”
殿前武士应声而入,铁甲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