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能感觉到掌心法器的震颤已从物理层面渗入灵识,那些细小的灵脉震颤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密语,在他识海深处挠出一片麻痒。
“认得我?”他重复这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法器边缘的棱角立刻在掌心压出红痕。
上回法器暴动是在禁地外,再上回是在藏书阁翻到《镜奴志》残页时——原来不是巧合?
林远萧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法器表面的裂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看过宗门禁卷。”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两个调,像是怕被风卷走,“百年前有位长老用同类法器探过魔渊裂隙,当时指针转得比现在慢三倍。”他顿了顿,水袖下的手腕微微发颤,“那回,裂隙里爬出了吞婴鬼。”
白若薇揪着墨羽衣袖的手指骤然收紧,绣着玉兰花的袖口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她的睫毛抖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眼尾还沾着刚才符火熄灭时的焦黑:“我们不该再试了,这地方连宗主都从未踏足……”她突然吸了吸鼻子,喉间溢出一丝哭腔,“你听见了吗?刚才那声哭?像有人……像有人在镜子里喊我名字。”
墨羽这才注意到,死寂的空气里确实浮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呜咽。
那声音细得像游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后颈往衣领里钻。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护身符——那是灵雪瑶前日塞给他的,此刻却烫得惊人,隔着布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走。”林远萧突然扯了扯墨羽的衣角,水蓝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在地面拖出一道浅痕。
他垂眸时,眼尾的胭脂被冷汗晕开,倒显得那抹红更艳了些,“但你要记住——有些真相,不是范例该碰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尾音却软下来,像一片被揉皱的云。
墨羽脚步顿住。
他望着林远萧低垂的眼睫,突然想起前日在药庐,这人为他挡下魔修暗箭时,也是用这种又冷又软的语气说“站我身后”。
原来卧底的标记不只是因果线,还有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矛盾。
他张了张嘴,想问“那你呢?你碰过吗?”,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白若薇的手从他衣袖滑到手腕,凉得像块玉。
她仰头看他,鼻尖还泛着刚才符阵崩溃时的薄红:“真的要走了,羽哥。”她的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依赖,和平时捣鼓符阵时的古灵精怪判若两人,“我、我刚才在符阵里闻到血锈味了,和上个月你咳黑血时一样。”
墨羽终于动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反手握住白若薇发凉的手,另一只手虚虚护在林远萧后背——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护着点”的姿势,像模像样的,却总让灵雪瑶笑他“比老母鸡还啰嗦”。
三人刚转过回廊拐角,他鬼使神差地回头。
这一眼,像被人用重锤砸中了天灵盖。
原本已经崩碎的灵物障此刻正缓缓闭合,暗金波纹里浮起一层薄雾。
薄雾中,他看见一名赤袍女子跪在石砌祭坛上。
她的长发散在身后,发间缀着的珊瑚珠正一颗接一颗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叮咚”。
她的眼泪落进石缝,瞬间凝成冰晶,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而他自己——或者说另一个他,穿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粗布短打,正将右手缓缓插入女子心口。
“不!”墨羽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回廊的朱漆柱子上。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
那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再看时,屏障只剩一片平静的暗金,连刚才的黑雾都散得干干净净,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场幻觉。
“羽哥?”白若薇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带着明显的担忧,“你怎么了?脸色白得像……像我上次炸符炉时的灰。”
墨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刚要说话,后颈突然泛起灼烧感。
逆命之瞳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又看见了因果线——这次不是白若薇或林远萧的,而是他自己的。
那根代表“现在”的金线突然分出无数岔路,每条岔路尽头都悬着那面古镜,镜中映着不同的他:有跪在祭坛上的,有被铁链锁在虚空里的,有笑着将剑刺进灵雪瑶心口的……
“墨羽!”林远萧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别用逆命之瞳看自己,会疯的!”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水蓝色衣袖下的手腕暴起青筋,“我师父说过,因果线是活物,你盯着它看久了,它会反过来啃你的魂!”
墨羽猛地闭上眼睛。
逆命之瞳的灼烧感立刻退去,可幻象里那抹赤袍的影子却像刻进了视网膜,怎么都挥不散。
他能感觉到掌心法器还在发烫,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烧穿皮肤。
刚才林远萧说“认得你”,或许这法器、这屏障、这幻象里的赤袍女子,都是那道“镜奴之契”留下的线头?
而他,不过是根被线头牵着走的傀儡?
“走。”他咬着牙吐出这个字,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铜锣。
白若薇的手还攥在他掌心里,暖融融的,像团小火苗。
他突然用力回握,惹得小丫头“哎呦”一声,却也没抽走手——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荒原上,跟着老乞丐讨饭时,有回被野狗追,老乞丐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攥得骨头生疼,却让他敢往前跑。
三人的脚步声在回廊里荡开,惊起几只灰雀。
林远萧走在最后,目光始终落在墨羽后背。
他看见少年的肩膀绷得像张弓,发顶翘起的呆毛都蔫了,哪还有平时逗白若薇时的活泛样?
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短刃——那是邻宗给的“必要时清理变数”的信物,此刻却烫得他手指发颤。
“到了。”白若薇的声音突然轻下来。
灵瑶殿的朱漆大门就在前方,门楣上的“灵瑶”二字被晨露浸得发亮。
门两侧的铜鹤香炉飘着淡青色的烟,混着白若薇符阵残留的焦味,在空气里搅成团。
墨羽刚要抬脚踏进门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
他猛地转身。
方才三人离开的那片区域,本已闭合的灵物障正缓缓裂开一线。
暗金波纹像被利刃划开的绸缎,露出里面浓稠如墨的黑暗。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是镜面的反光,还是赤焰战铠的碎片?
“羽哥?”白若薇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点疑惑,“你在看什么?”
墨羽没说话。
他望着那道越来越宽的裂缝,突然想起灵雪瑶前日翻《情劫录》时说的话:“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已知的危险。是你以为自己在拨弄线头,其实线头在拨弄你。”
风卷着晨露扑在他脸上,凉丝丝的。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幻象里插入女子心口时的触感,温热的,黏腻的,像血,又像某种更古老的东西。
灵物障的裂缝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 第81章 幽光裂隙照前尘
我蹲在青石板上,盯着白若薇手里那团忽明忽暗的符光,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小薇师妹,”我扯了扯她沾着符灰的衣袖,“你确定这破铜烂铁不是你昨天烤糊的芝麻饼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