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张原本红润的脸蛋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下一刻,她双眼豁然睁开,那双总是闪烁着好奇与天真光彩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错愕。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得尖锐、干涩,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
“它……它在……呼唤……”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感知到的那种宏大而又冰冷的意志,最终,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几个字。
“它在呼唤什么东西……下凡。”
“下凡”二字一出,仿佛连夜风都停滞了。
这不再是简单的信号,也不是某种阵法的启动,而是一场跨越维度的祈求与召唤。
墨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镜面上那些依旧在固执闪烁的光点,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星屑,而在他眼中,缓缓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指向。
那个方向,通往禁地深处,一个连宗门典籍都只敢用寥寥数语记载的凶煞之地。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前世,他曾随主人去过那里的边缘。
那里埋葬着因果,隔绝着宿命。
如今,这跨越时空的呼唤,似乎正要从那片被遗忘的死寂之地,得到回应。
而他,作为与这呼唤紧密相连的“钥匙”,已经无路可退。
指尖触碰到怀中那块冰凉坚硬的棱角时,墨羽纷乱的心绪才仿佛找到了一个微小的支点。
那是一枚残破的镜片,边缘锋利,却被他日夜摩挲得温润。
这是他从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劫难中,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它不属于玉瑶宗,不属于这个仙门百家敬仰的“墨羽仙君”,只属于过往那个支离破碎的魂灵。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血丝,猛然转身,步履不再有丝毫迟疑。
方向,正是玉瑶宗后山,那处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地边缘——断缘廊。
传闻,初代玉瑶仙子惊才绝艳,却为情所困,最终于此地坐化。
她在陨落前,以最后的仙力在廊壁上刻下了关于宗门气运的谶言,其中一句,便与“情劫献祭,镜魂归一”的古老传说有关。
此刻,他身上这诡异的符文,或许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答案。
他步履匆匆,夜风卷起他的衣袂,如同一只急于投火的蝶。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林远萧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他面沉如水,眸光比身后的夜色还要深沉。
从墨羽房间的结界出现异常波动的那一刻起,他就醒了。
他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默默地跟上。
这个看似疏离冷漠的男人,此刻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已悄然改变,化作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与墨羽的身影包裹其中。
这股气息精纯而内敛,完美地与周围的灵气融为一体,巧妙地避开了山间巡天仙卫的灵识探查。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实则五指微屈,随时都能握住腰间那柄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的“破界刃”。
“墨羽师兄!”
一声轻柔却带着急切的呼唤自身后传来,让墨羽的脚步为之一顿。
白若薇提着裙摆,有些气喘地追了上来。
月光下,她原本明媚的脸庞此刻写满了不安与惶惑。
她看着墨羽,嘴唇翕动了几下,那些“别去”、“危险”之类的劝诫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知道,一旦墨羽做了决定,便无人可以动摇。
最终,万千担忧只化作了一个微小的动作。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拉住了墨羽宽大的衣角。
那片衣料在她手中,仿佛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如果……”她仰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透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哀求的脆弱,“如果这真是劫数的开端……你会不会,也像传说中那样……被带走?”
她口中的“被带走”,指向的是那个所有玉瑶宗弟子都心知肚明的禁忌——献祭。
墨羽身体一僵。
白若薇的担忧如同一根尖刺,精准地刺入了他伪装的坚强之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我不会。”
这三个字,与其说是在安慰白若薇,不如说是在告诫他自己。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没有再看她一眼,决绝地朝断缘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