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赤瞳,此刻竟掀起了滔天巨浪,却又被她以绝强的意志死死压制住。
她凝视着墨羽,良久,才从唇间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雪凝结而成:“非你,该知。”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的身影骤然变得虚幻,随即化作一道璀璨的银色光华,冲天而起,瞬间便消失在了夜幕的尽头。
速度之快,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空间裂痕,久久未能弥合。
墨羽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唯有一缕极淡的、清冷如雪莲的残香,萦绕在他身侧,仿佛还附着在他那条看不见的因果线上,似在嘲弄他的不自量力。
“唉……”一声轻叹在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白若薇和林远萧又折返了回来。
白若薇走到他身边,伸出温润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逼她了,墨羽。”她的声音柔和而通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灵瑶师叔她……或许有自己的苦衷。有时候,答案不在于追问,而在于观察。”
林远萧也走了过来,他不像白若薇那般感性,而是沉声道:“若薇说得对。一味地正面冲撞,只会让她把心门关得更紧。既然直接的线索被斩断了,我们不妨换个思路。”
墨羽缓缓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什么思路?”
林远萧目光沉静,分析道:“我们三个是一同拜入玉瑶宗的。你仔细想想,从我们初入宗门那天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但当时被我们忽略掉的细节?任何反常之处,都可能是解开谜团的线索。”
白若薇也点头附和:“是啊,很多惊天秘密的开端,往往都隐藏在最不起眼的寻常小事之中。”
朋友的劝慰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过墨羽焦灼的心田。
他紧握的双拳,终于慢慢松开。
是啊,追问无果,或许后退一步,从源头开始梳理,反而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观察……细节……初入宗门的那一天……
墨羽闭上双眼,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他屏蔽了周围的一切,任由心神沉入记忆的深海,逆流而上,回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午后。
他踏上玉瑶宗山门白玉阶梯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象、声音、气味……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重新构建。
他的记忆精准地锁定在了某个瞬间,一个当时被所有人都当做是祥瑞之兆,如今回想起来却诡异无比的细节上。
那一道心悸的灵气源头,飘渺而遥远,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仿佛深渊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魂魄撕裂产生的错觉。
然而,那种被某种更高层次存在窥探的森然寒意,却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墨羽喘息着,冷汗浸湿了背脊。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试图再次捕捉那丝气息,却只剩下一片虚无。
识海中的裂痕依旧刺痛,但此刻,一种比肉体痛苦更甚的疑云笼罩了他。
这绝非偶然。
他闭上眼,纷乱的思绪强行沉淀,意识如退潮般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一天——他踏入玉瑶宗山门的那一刻。
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
那一日,本是初秋,宗门之内却百花逆时绽放,秾艳得近乎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发腻的甜香。
护山灵禽非但没有发出清越的迎新之鸣,反而在高空盘旋哀啼,声音凄厉,仿佛在预警着某种灾祸的降临。
而最清晰的,是他在迎新台上,遥遥望见的那位风华绝代的宗主——清婉真人。
所有人都沉浸在宗主仙颜的风采中,唯有他,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神识,捕捉到了清婉真人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怔忡。
那不是惊喜,不是欣赏,而是一种混杂着惊疑、错愕,甚至是一丝……忌惮的复杂神情。
那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足半息,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淡然,快到让墨羽自己都以为是错觉。
可如今想来,百花逆开为“祭”,灵禽悲鸣为“殇”,宗主怔忡为“劫”。
种种异象,环环相扣,都指向了他这个新入门的弟子。
他究竟是谁?
他的到来,又为这看似平静的玉瑶宗带来了什么?
“墨羽,你怎么样?”
林远萧和白若薇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他睁开眼,眸中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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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记起了一些事。我入门那天,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我想,答案或许就藏在那里。”
白若薇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墨羽的意图。
“你是说……迎新台?那日当值的执事,我恰好认得。她叫云秀,在宗门内务司任职,为人一向谨慎。若说有人知道些什么,她或许是其中之一。”
三人一拍即合。
由白若薇出面,以核对新弟子名录的由头,很轻易便在一处僻静的竹林回廊里,约见到了那位云秀执事。
云秀是个面容普通的女子,修为不高,见到林远萧与白若薇这两位亲传弟子,显得颇为拘谨,目光在触及墨羽时,更是下意识地避开了。
“云秀师姐,”白若薇温和地开口,递上一枚灵气盎然的玉简,“我们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下,墨羽师弟入门那日,名录登记、灵根检测等流程,是否一切都合乎规矩?最近宗内有些风言风语,我们也是为了厘清事实。”
那记录玉简被云秀下意识地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连连点头:“白师姐说笑了,当日一切流程皆由我亲手经办,绝无半点差池。所有记录都存档在案,完全合规,没有任何……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