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周全,语气恭顺,挑不出丝毫错处。但萧彻却觉得,这比她那日指着鼻子质问他时,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与……憋闷。
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或是狡黠辩驳,也好过现在这般,用一层完美的礼仪外壳,将她真实的情绪紧紧包裹起来,让他无从探知。
“起来吧。”萧彻走到她刚才坐的软榻旁,自顾自地坐下,目光扫过榻几上那本倒扣着的书,是一本……《山海经》杂注?他眉梢微挑,她看的书,倒是越来越杂了。
“外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萧彻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污蔑你的人,朕已经处置了。往后,不会再有人敢拿那些无稽之谈来烦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铲除一个盘踞朝堂多年的家族及其党羽,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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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垂眸而立,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动用了他作为帝王的无上权力,以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方式,为她扫清了一切障碍。
她应该感激涕零吗?
是的,从理智上,她应该。
但情感上,那份关于“影子”的刺,依旧扎在心底,让她无法轻易地说出感恩戴德的话。
“臣妾……多谢陛下为臣妾做主。”她再次福了一礼,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感激。
萧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盯着她低垂的头顶,看着她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忽然有一种想要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看清自己眼中情绪的冲动。
但他克制住了。
他是帝王,不能如此失态。
“禁足之令,即日起解除。”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已然暗淡的天色,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威严,“你……自由了。”
自由了。
这三个字,如同钥匙,打开了囚笼的锁。但沈清弦却并未感到预期的狂喜。她抬起头,看向萧彻冷硬的侧脸,忽然问了一句:
“陛下解了臣妾的禁足,是因为查明了真相,认为臣妾无辜?还是因为……陛下已经想明白了,臣妾与姐姐,终究是不同的?”
她又来了!
又是这个问题!
萧彻猛地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带着一丝被再次冒犯的怒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沈清弦,你……”
“臣妾只是想知道答案。”沈清弦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陛下之前禁足臣妾,是因为臣妾忤逆犯上,冒犯天颜。如今陛下解了禁足,是因为臣妾冤屈得雪。那么,关于‘影子’的问题呢?陛下……想明白了吗?”
她固执地,近乎偏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她沈清弦这个人,而非顶着那张脸的答案。
萧彻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倔强、脆弱和不肯放弃的执拗,心中那点火气,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了在揽月轩中的顿悟,想起了高德胜那句“赤子之心”,更想起了这些日子,她这张脸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彻底覆盖了那段日渐模糊的旧影。
“朕……”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帝王长久以来的骄傲与不习惯直白表达情感的特质,让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沈清弦以为他不会回答,心渐渐沉下去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距离极近,沈清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带着龙涎香和一丝凛冽气息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