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嘴,抬头时眼睛亮得反常:“烧得慢有什么用?”他扯开衣袖,手臂内侧新烙的七个字还泛着红——“还完为止”,是昨夜用烧红的铁片烫的,“饿肚子的人可等不起。”
小桃的眼泪啪嗒砸在收音机上:“疼吗?”
“比忘掉奶奶教我揉面那会儿轻多了。”陆远伸手想去摸她的头,中途又放下——指腹还沾着血,怕弄脏小姑娘的花布裙。
他望着断墙上斑驳的阳光,突然笑了:“你奶奶揉面时总说,面要揉够八百下,每下都得带着念想。
可我现在......“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连她的手是粗是细都记不清了。“
午后的阳光把断墙晒得发烫。
七名流浪厨师挤在屋顶,油渍斑驳的围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油锅李搓了搓满是锅灰的手,代表众人开口:“我们商量好了,从今往后每城立一灶,轮流值守‘良心灶’。”他指节敲了敲腰间的铜锅铲,“就像你说的,饭香传得远,人心才聚得拢。”
陆远想点头,突然卡住了。
宫保鸡丁该先放花生还是辣椒?
番茄炒蛋要加多少糖?
甚至连最拿手的蛋炒饭,他都忘了该用隔夜饭还是新蒸饭——这些刻在骨血里的记忆,正像被潮水卷走的沙粒,一颗一颗往外漏。
他猛地抄起铁铲,在地上划出三道深痕:热油要烧到冒烟前的瞬间,姜蒜爆香得听“滋啦”那声脆响,颠勺得跟着心跳的节奏。
铁铲磕在砖上迸出火星,他声音发颤:“你们记这个,这是我还能......”他突然哽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还能记得的最后三步。”
话音未落,玄铁锅的虚影从他掌心浮起。
金红的光焰裹着铁锅,缓缓落向老陈焊的铁架。“咔嗒”一声,严丝合缝,像两块等了千年的玉璧终于合在一起。
老陈蹲在旁边抹了把脸,焊枪还握在手里,枪头的余温把他虎口烫出个红印子——他根本没注意。
夜深时下雨了。
陆远独自支锅在废墟中央,雨丝打在玄铁锅上,溅起细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