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记滑头,林向北稳重,马明涛…哼,赵家的急先锋。”诸成精准地点评,手指又开始轻轻敲击棋子,“好戏还在后头。那些被点了名的‘第三方公司’老板,现在什么反应?有没有慌不择路、到处打电话‘沟通’的?”
“岂止是沟通!”小刘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那个叫‘宏图评估’的张胖子张宏发,刚刚托了好几层关系,拐弯抹角地找到我这边来了!电话里那声音,都快哭出来了!说什么绝对是有人泼脏水,他们公司向来合法合规,求您在合适的时候帮忙说句话,必有厚报!”
“厚报?”诸成轻笑一声,眼神却冰冷如刀,“他张胖子在滨江新城前期那几个村子的补偿评估上,跟赵公子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压低保价、虚增面积、伪造签字,哪一桩没沾?现在火烧屁股了,想到找灭火器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感,“小刘,这样回复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配合纪委调查,把事情说清楚就好。至于我这边…让他安心养病(意指他自己在住院),暂时不便过问这些具体事务。”
“领导,您这是…?”小刘有些不解。按常理,对方既然主动找上门,正是施加压力、套取信息甚至设下陷阱的好机会啊?
“让他急。”诸成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纪委的调查组刚成立,风声鹤唳。张胖子这种心里有鬼的人,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而是怕赵副市长和赵公子为了撇清自己,把他当成第一个弃子丢出去喂纪委!他现在找我,不过是想多抓一根救命稻草。我越‘不便过问’,表现得置身事外,他心里的恐慌就会越重!恐慌到了极致,人会干出什么事?要么狗急跳墙,要么…为了自保,咬出点别的什么‘大鱼’来!”
小刘恍然大悟,佩服地看着自家领导:“高!实在是高!让他自己把自己熬到崩溃边缘!逼他为了自救主动跳反!”
“还有,”诸成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布置陷阱的谨慎,“赵副市长不是掀桌子砸锅搞‘大扫除’吗?我们得帮他添把柴火,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点,最好把那些藏在犄角旮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灰尘’也都扬起来!小刘,把我们手里掌握的、关于那几个‘第三方公司’与市里某些退休老领导、或在关键部门任职的‘关系人物’之间那些‘礼尚往来’的‘边角料’,匿名透露给马明涛那条线上的‘小卒子’。记住,不要涉及核心,只是些看似无关痛痒、但又足够引人遐想的‘花边’!比如张胖子过年给某位退休领导送了什么‘家乡土特产’,另一位老板和某位处长在某个高尔夫球场‘偶遇’过几次…这些‘巧合’,交给马明涛那位立功心切的副组长去‘顺藤摸瓜’吧!”
小刘眼睛都亮了:“妙啊!领导!马明涛正愁没地方给赵副市长表忠心呢!拿到这些‘线索’,肯定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深挖!这一挖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些平时八面玲珑、躲在幕后的‘老关系’,想不被卷进来都难!到时候,这场‘反贪风暴’可就彻底变了味,成了群魔乱舞、互相撕咬的修罗场了!赵副市长想只手掌控局面?哼,火一旦烧起来,可就不认得谁是点火的人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诸成将手中的白色棋子轻轻按在床单上,仿佛落下一枚关键的棋,“就是坐在这‘病床’之上,看着风起云涌,看着他们自己把水搅浑,把网织乱。”他望向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暮色的浸染下显得有些模糊,“等这滩水浑到了极致,等他们在这张自己织就的网里挣扎纠缠得筋疲力尽…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刻。陈成在曼谷抓大鱼,我们在滨海…清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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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灯光柔和地洒下,诸成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静,仿佛一位端坐中军帐的统帅,正隔着千山万水,与远在曼谷前沿拼杀的袍泽,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策应。滨海这张无形的权力巨网,正因一枚巧妙投下的“匿名举报”石子,掀起越来越汹涌的漩涡,无数或贪婪、或惶恐的身影,正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其中,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未知渊薮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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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
巨大的波音777客机在轰鸣声中平稳降落。漫长的滑行后,机舱门打开,带着东南亚湿热气息的暖风瞬间涌入。汉斯·穆勒随着人流走出机舱,踏上廊桥。他依旧戴着那顶棒球帽和宽大墨镜,刻意低着头,夹在几个拖着巨大行李箱的旅行团游客中间,像一个普通的、有些疲惫的商务客。
他的脚步略显急促,径直穿过宽敞明亮的到达大厅,目标明确地走向出租车候车点。他需要立刻离开这个暴露在无数监控镜头下的地方。
“信天翁二号报告,目标‘白手套’已下机,状态正常,正在前往出租车候车点。未发现异常接触。”不远处,一个背着双肩包、似乎正在研究机场地图的年轻人,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低语。
汉斯顺利上了一辆车身黄绿相间的曼谷出租车。他用流利的、带着点德语口音的英语报出一个地址:“Silom Complex, please.”(请去是隆商业中心)。
出租车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汉斯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丝。他靠在后座,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曼谷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巨大的广告牌上泰拳手和性感女郎的形象交替出现,充满了喧嚣和诱惑。然而,这繁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致命的危机。就在刚才,他口袋里的另一部加密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一条只有他能解读的代码信息映入眼帘:目标最后一次可追踪的信号残留,消失在吞武里(Thonburi)区域,靠近湄南河支流的一片老旧水上市场附近。那里水路纵横,木屋林立,是绝佳的藏身地,也是…完美的坟场。
汉斯闭上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密码的节奏。郑怀明,看来你给自己选了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在曼谷城市另一端的吞武里区。
湄南河浑浊的支流在夜色中缓缓流淌,两岸是高脚木屋和密密麻麻的舢板、长尾船。空气里混杂着河水特有的腥味、食物的香气和潮湿的闷热。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挂在一间不起眼的临水木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