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部。
仓库内的死寂被远方骤然激烈又骤然转向追击的战斗声响衬托得更加诡异。赵伟民那句“你面对的是什么存在”带来的寒意尚未散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赵伟民身后,那个面无人色的秘书口袋里,再次传来一阵细微却刺耳的手机震动声。这一次,震动格外急促、持久,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秘书浑身剧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他惊恐万分地掏手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拿不稳。当屏幕亮起,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眼神中的恐惧和绝望达到了顶点!他甚至不敢去接,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上面盘踞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赵伟民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秘书的异常。他冰冷的目光从王峰脸上移开,缓缓转向自己的秘书。当看到秘书那副如同见到世界末日般的表情时,赵伟民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也极其罕见地猛烈收缩了一下!
下一秒,秘书的手机铃声彻底打破了仓库的死寂!尖锐、突兀、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命令感!
秘书如同被鞭子抽打,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将手机哆哆嗦嗦地递向赵伟民,声音带着哭腔:“赵…赵市长…是…是‘一号线’…”
“一号线”三个字一出,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连赵伟民眼中那翻腾的怒意和阴鸷都被瞬间冻结!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更高层次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降临在这个小小的临时指挥部!连一直沉默对抗的王峰,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凝视!
赵伟民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瞬间收敛,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如同面对神只般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接过手机,迈步走向仓库更深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对着话筒,声音低沉、恭谨,完全没有了对王峰质问时的任何一丝威严,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汇报口吻:
“是…是我…是…情况…出现重大变故…王峰…他…”
后面的声音压得极低,难以听清。但所有人都能看到,赵伟民挺拔的身躯在通话过程中,出现了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紧绷。他那张深不可测的脸上,眉头罕见地拧紧,似乎在极力消化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远超他掌控范围的指令或…斥责?
通话时间并不长。当赵伟民放下手机,缓缓转过身时,仓库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深不可测,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混合着震惊、屈辱、以及一种被更高力量强行压下狂怒后残留的、冰冷刺骨的疯狂余烬。
他没有再看王峰,仿佛王峰在这通电话之后,已经失去了让他亲自针对的价值。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李副局长等人,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现场情况突变,特警队强攻行动已经展开,人质营救正在进行。李副局长,你立刻带人接管外围指挥,协调后续搜捕和现场清理工作,全力救治伤员,特别是陈成同志,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面:
“至于王峰同志…”
赵伟民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王峰身上,那眼神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如同在看一个行尸走肉,平静得令人骨髓发寒:
“在‘一号线’的指示下…暂停你的一切职务。从现在起,交出所有通讯设备,原地待命。后续对你‘严重违反组织原则和行动纪律’的行为,将由上级部门进行彻查。”
命令下达完毕,赵伟民不再停留,甚至没有等待任何人的回应,径直转身,带着那个惊魂未定的秘书,在几名面色凝重的随员簇拥下,快步走向仓库门口。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背影却透着一股急于逃离此地、也急于去向某个更高存在复命的仓促与决绝。仓库的铁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依旧喧闹的警笛和混乱。
仓库内,只剩下王峰、李副局长和一众官员。
李副局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向王峰的眼神复杂,有惊惧,有同情,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对旁边两名警员示意:“执行命令。”
王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雨水早已将他全身浸透,冰冷刺骨。他看着赵伟民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即将被收走通讯设备的双手。
暂停职务。彻查。
“一号线”…那通电话背后,就是第七实验室阴影的真正源头吗?连赵伟民都要俯首帖耳的存在?
裤袋深处,那枚沾染着泥土和指痕的铅笔,冰冷的触感依旧清晰。它仿佛一个无声的烙印,一个黑暗深渊的回响。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暂时更换了战场。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他已被强行拖入,再无退路。远处烂尾楼的枪声渐渐稀疏,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混同着权力的冰冷气息,预示着更隐秘、更凶险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