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仙把钥匙推过来的时候,手没抖。
那把铜钥匙锈得厉害,边角磨得发亮,像是被人攥着走了很远的路。他放下后就没再碰,只低头看着酒坛口,陈年酒香混着一股子土腥味往外飘。
陈九黎没去拿钥匙。
他转身走到墙角,抽出红绸,一圈一圈缠上手臂。绸子滑过腕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像蛇蜕皮。
闻人烬咬断了手里的毛笔杆,朱砂混着烈酒甩在赶尸铃上,铃舌撞出一声脆响,震得窗纸嗡嗡颤。
沈照闭眼,通幽骨从袖中滑出,指尖刺破,血珠滚落。
屋外,尸群的脚步声终于清晰起来。
踏,踏,踏。
像是无数根铁钉在刮地。
第一具尸体翻上院墙时,头还低着,寿衣领口露出半截乌黑的柳木钉。它刚站稳,一道红影猛地腾空,伞尖点地三下,陈九黎整个人跃起,红绸如血蟒甩出,缠住那尸的脖颈,手腕一拧——
咔。
头颅当场拧断,黑血喷了一墙。
可那尸没倒。
它手撑墙头,断颈处咕嘟冒泡,四肢一挺,又站了起来。眼眶里两团幽火燃起,嘴角咧开,裂到耳根。
陈九黎落地,伞尖轻敲地面。
“是飞僵。”他说,“之前被地火烧伤的那只,现在被钉回来了。”
沈照靠在门框边,探阴棒贴着地面划了一道。
“不止它。”她声音压着,“后面那些,胸腔里都有钉子,动得越狠,钉子越烫。”
闻人烬站在窗边,手指扣着铃舌。
“我爹以前用这铃控尸,节奏是三短一长,像打更。”她眯眼,“要是反着来呢?”
“反着来,就是乱命。”陈九黎盯着外面,“轻了没用,重了——它们全得炸。”
“炸了正好。”她冷笑,“炸出条路,咱们也能喘口气。”
陈九黎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那就炸。”
话音落,闻人烬咬破指尖,血抹上铃身。她闭眼,回忆父亲当年在祠堂外摇铃的样子——三短一长,平稳有序,尸群便如列队般前行。
她反手一扯。
铃声刺耳,杂乱无章,像被人拿铁片刮锅底。
第一声响起时,前排三具尸体猛地抽搐,胸腔“砰”地爆开,柳木钉带着黑血射出,扎进地面。
第二声,五具炸裂。
第三声,十具同时炸开,碎尸横飞,黑血溅了院墙半边。
尸群前排顿时空出一片,残肢断臂堆在地上,还在抽搐。
可后面的尸体没停。
它们踩着同伙的碎块往前走,脚步没乱,眼里的火光反而更亮了。
“没用?”闻人烬喘着气。
“有用。”陈九黎盯着那片缺口,“它们现在没指挥了,乱是乱了,但杀意没散。”
沈照忽然抬手,探阴棒插入青砖缝。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棒身上,手指飞快在羊皮纸上划出盲文血符。
“借脉三刻,以血为契。”
话音落,地底传来锁链拖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