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冷家院里就响起了节奏分明的“唰唰”声。冷志军蹲在井台边,就着冰冷的井水,用猪鬃刷子蘸着豆油,一遍遍擦拭着那杆跟随他多年的老猎枪。枪托上的木质纹理早已被岁月和手掌磨得温润发亮,但枪管内部,即使用通条裹着布反复捅擦,也难免有些难以清除的火药残垢和细微的锈迹。这枪,对付一般的狍子野鸡还行,真要面对皮糙肉厚的熊罴野猪,或者需要远距离精准射击时,无论是射程、精度还是射速,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胡安娜端着个搪瓷缸子走出来,里面是刚沏好的浓茶,看着丈夫专注擦枪的背影,轻声道:“爹一早就去林场了,说是去找他那个老战友,王主任。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办成。”
冷志军接过茶缸,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热气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成不成,都得试试。没有趁手的家伙,光靠人和狗,进老林子心里没底。”他目光扫过靠在墙边的老枪,又望向屯子通往林场的那条土路,“五六半(56式半自动步枪)要是能批下来,咱们这狩猎队,才算真正有了爪牙。”
组建队伍、寻得良犬带来的兴奋渐渐沉淀后,装备问题就成了横在冷志军面前最现实的一道坎。赵老蔫的“撅把子”太老,林志明用的还是他爹那杆更老的土铳,乌娜吉擅长弓箭但射程有限,巴雅尔他们带来的也多是以扎枪、猎刀为主的传统武器。对付大型、凶猛猎物的火力严重不足。
直到日头升到一竿子高,胡炮爷才骑着那辆叮当响的自行车回来。老爷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里却有光。
“咋样,爹?”胡安娜迫不及待地问。
胡炮爷把车子支好,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又灌了半缸子凉茶,才喘匀了气说道:“见了老王了,磨了半天牙花子。开头也是难,说枪支管控严,指标紧啥的。”他顿了顿,看着女婿,“后来,我提了你们狩猎队,说是公社挂了号的,要发展生产,专打祸害庄稼、伤人的大牲口,还能给林场职工搞点肉食改善生活。又说了你大赛得奖、发现参王的事儿……好歹,算是松了口。”
冷志军的心提了起来:“松了口?意思是……”
“批了!”胡炮爷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笑容,“特批给你们狩猎队三支五六半!子弹先配一百发。不过,钱得照付,按内部价,但也得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
三百块!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几乎占了冷志军目前能动用资金的一半。胡安娜下意识地捂住了放钱的柜子方向。
冷志军却几乎没有犹豫,沉声道:“值!这钱得花!”他深知好枪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武器,更是队员性命和狩猎成功的保障。“爹,手续啥时候能办?”
“老王给开了条子,盖了林场保卫科和供销科的红戳。”胡炮爷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让你下午就去办手续,提货。过了这村,没这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