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无声之所』。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了固态，每一粒尘埃都承载着万年的孤寂。卡托·西卡留斯站在能量屏障前，他湛蓝的目镜反射着牢房内唯一的活物——那个名为伏尔-88的技术神甫。

『龙』。

这个词从伏尔-88的合成声带中挤出时，不带任何温度，却让西卡留斯感觉到了一股源自基因深处的寒意。这不是一个技术术语，不是一个代号，它更像是一个禁忌，一个被埋藏在时间地层之下的古老恐惧。

审问已经进行了七个小时。西卡留斯没有动用任何刑具，他只是陈述。他将伏尔-88所属派系的每一次密谋，每一次对贝利撒留·考尔研究的暗中阻挠，每一封加密通讯的内容，都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复述出来。

对于一个以逻辑为生命的神甫而言，这种将其所有行为轨迹清晰铺陈，并指出其逻辑谬误的审问方式，远比肉体折磨更具破坏力。

伏尔-88的逻辑核心正在过载，二进制的祈祷文在他的思维中变成了混乱的噪声。

“你说的『龙』，是什么意思？”西卡留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向前一步，让自己的身影完全笼罩了牢房的入口。

“我……我什么都不能说……”伏尔-88的机械头颅无力地垂下，光学镜头闪烁着代表错误的红色光芒，“这是万机神亲自设下的封印，凡人无权知晓。”

“万机神？伏尔-88，你效忠的究竟是万机神，还是某个躲藏在神话背后的东西？”西卡留斯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你的派系，自称为『守望者』。你们看守的，就是这条『龙』？”

“我们是在守护火星！守护机械教！守护帝国！”伏尔-88的情绪模块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考尔那个疯子！他所谓的『猩红烙印』研究，每一次对基因种子的深度挖掘，都在撼动地核深处的牢笼！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唤醒它的！”

“唤醒它，会怎样？”

“怎样？”伏尔-88发出一阵破损的、类似嘲笑的杂音，“你们这些血肉之躯永远不会明白。它会吞噬一切！所有的技术，所有的知识，所有我们引以为傲的造物，在它的面前，都只是食粮！火星会变回一颗冰冷的红色石头，而你们……你们的舰队，你们的泰坦，你们的一切，都会变成废铁！”

西卡留斯沉默了。他立刻通过自己的神经链接，将这段对话以最高加密等级，直接传送给了正在返回太阳系途中的摄政王。

……

旗舰『马库拉格之耀』的舰桥上，罗伯特·基里曼独自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图前。他刚刚结束了与贝利撒留·考尔的通讯，批准了那个让他内心充满矛盾的『猩红烙印』项目。

当西卡留斯的密讯传来时，基里曼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龙』。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唤醒了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那是他还年幼时，在马库拉格的图书馆里读到的，一本关于火星最古老神话的孤本。书中记载，在人类踏足红色星球之前，那里沉睡着一头由金属与星辰构成的恶龙，它能吞噬光线，扭曲现实。后来，伟大的万机神降临，与恶龙鏖战千年，最终将其击败，并以火星自身为牢笼，将其永世囚禁于地心。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机械教为了神化自身而编造的寓言。一个象征着知识战胜蒙昧的宗教故事。

但现在，伏尔-88的供词，让这个寓言染上了一层令人不安的现实色彩。

“西卡留斯。”基里曼的声音通过亚空间通讯，清晰地传到『无声之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关于这条『龙』的一切。它的名字，它的历史，它的弱点。所有的一切。”

“遵命，摄政王大人。”

通讯切断，基里曼转身，离开了舰桥。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他需要与一个存在进行沟通。一个或许……知道所有答案的存在。

……

泰拉，神圣皇宫。

禁军元帅图拉真·瓦洛里斯正站在一间观测室里，他面前的光幕上，显示着机械教驻泰拉大使，马格斯·泰伯的实时影像。这位大使正在自己的官邸中来回踱步，他那经过改造的脸上，所有的表情模块都关闭了，但瓦洛里斯能从他细微的、不符合机械教礼仪的焦躁动作中，读出其内心的不安。

“元帅，”身后的情报官低声报告，“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无意间’让大使官邸的一名低阶仆役听到了关于伏尔-88在火星‘主动配合调查’的消息。”

“他的反应？”瓦洛里斯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