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筹谋的偏执回响,如同墓穴中最后的咒语,在周瑜的心神间反复吟诵,非但未能带来解脱,反而将那内焚的业火催谷至前所未有的炽烈境地。寝殿之内,那赤红色的业力气晕已近乎化为实质,如同黏稠的血液般缓缓流淌、旋转,将榻上那具枯槁的身形紧紧包裹。空气扭曲,药味被一股更浓烈的、仿佛金石熔毁般的焦糊气息取代,连光线投入其中,都显得黯淡而扭曲。
周瑜的意识在剧痛、昏沉与偏执的清醒间剧烈摇摆。他不再试图批阅文书,也不再与将领推演那虚幻的战略,大部分时间只是蜷缩着,身体因无法忍受的灼痛而间歇性痉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风箱破裂般的嗬嗬声。但那双眼,在偶尔睁开的瞬间,那浑浊瞳孔深处的偏执之火,却燃烧得愈发骇人,仿佛要将所视之一切,连同他自己,都拖入那永恒的业火炼狱。
隐蔽在府外,禽滑素的承受也已接近极限。【顾影】之能如同一柄双刃剑,让她得以洞察周瑜那焚心蚀骨的痛苦,却也让她不得不持续分担那业力场域散发出的、足以令常人疯狂的负面情绪浪潮。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促,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林煜在一旁护持,他能感觉到禽滑素周身气息的紊乱,那不仅仅是消耗,更是一种深层次的、被业力侵蚀的迹象。
“不能再等下去了。”禽滑素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她看向林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他的心神即将被业火彻底吞噬,届时……恐怕会引发难以预料的灾劫。我必须再试一次。”
林煜眉头紧锁,他知道禽滑素所言非虚,周瑜的状态已如累卵之危。但他更清楚,此刻贸然介入,风险极大。“如何试?”他沉声问道,手已按上剑柄,做好了随时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禽滑素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她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起来,不再试图去分析、去理解那狂暴的业力,而是回归到她最本初的、作为墨家子弟对“平衡”与“秩序”的认知。她想起了机关运转时齿轮咬合的和谐,想起了水流遵循渠道的宁静,想起了天地间能量自然流转的韵律。
她将自己想象成一道清冽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山泉,一道柔和而坚韧的月光。她小心翼翼地,将自身那经过墨家心法锤炼的、相对平和的能量韵律,如同编织一件无形的、极其纤薄柔软的丝绸,缓缓地、极其耐心地,向着寝殿内那团炽热混乱的业力核心“铺设”而去。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强行引导,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浸润”与“共鸣”。她试图用这平和的韵律,在那片焚心的业火之海中,开辟出一小片暂时的、可供喘息的“宁静之域”。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沸腾的岩浆上行走。她那缕平和的能量韵律甫一接触外围的业力气场,便遭到了猛烈的排斥与灼烧,纤细的能量丝线几欲断裂。禽滑素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她咬牙坚持着,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与对能量结构的精妙掌控,不断调整着韵律的频率与渗透的角度,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产生共鸣的“缝隙”。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在那业火翻腾的间隙,在她自身能量韵律调整到某个极其微妙的频率时,奇迹发生了。
那缕平和的力量,并未被立刻焚毁,而是如同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缺口,悄然渗入了那赤红色的业力核心,轻轻拂过了周瑜那被痛苦与执念充斥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