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与厮杀声并未因巨鹿的辉煌胜利而彻底远离。秦帝国的余烬仍在各处阴燃，零星的抵抗、权力的争夺、地盘的划分，让这片饱经疮痍的土地继续在兵戈中震颤。项羽率领着他的楚军主力，如同移动的天灾，继续清扫着敢于挡在霸业之路前的一切障碍。

这一次，是一场算不上激烈的遭遇战。一支不肯臣服、试图凭借险要地势负隅顽抗的秦军残部，在楚军如同狂涛怒浪般的冲击下，仅仅支撑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彻底崩溃。战斗结束得干脆利落，甚至未能让项羽的天龙破城戟染上多少新的血污。

胜利，已成习惯。

战斗结束后，项羽并未立即返回大营，也未理会部下清扫战场、收缴战利品的喧嚣。他独自策动乌骓马，脱离了欢呼的人群，信马由缰，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条大江之畔。

江水汤汤，自西向东，奔流不息。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江面染成了瑰丽而沉郁的金红色，粼粼波光如同无数碎裂的铜镜，晃动着人眼。对岸是起伏的丘陵与茂密的芦苇荡，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而静谧。

这里并非什么战略要地，也非风景绝佳之处，只是一处寻常的江岸。然而，当项羽勒住乌骓马，深邃的目光投向那浩渺江面时，他伟岸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一直远远跟随、隐匿气息观察的林煜和禽滑素，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他停下了。”禽滑素低语，带着疑惑，“此地并无特殊。”

林煜没有回答，他的右眼，那“劫火计数器”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悲凉与共鸣的悸动。视野中，项羽周身那苍白色的光晕，似乎与这江水的流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同步，光晕的流转变得缓慢而沉重，仿佛承载了某种无形的重量。

项羽端坐于马背之上，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幽冷的光。他脸上的胜利者的傲然与杀伐后的戾气，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近乎茫然的沉寂。他凝视着江水，目光仿佛穿透了波光，投向了某个遥远而虚无的所在。

乌骓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蹄子轻轻刨着岸边的湿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良久，就在林煜几乎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时，一声极低、极轻，仿佛梦呓般的话语，随着江风，飘入了他们远超常人的耳中。

“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