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无为天域】如同无法治愈的顽疾,以其恒定不变的速度,自西向东,蚕食着色彩与声音,抹除着存在与意义。它越过了堠城化为的虚无,越过了函谷关外尹喜及其守军消逝的边界,终于,那令人心悸的苍白边缘,触及了圣人之邦——鲁国的边境。
曲阜城外,一处可以眺望西方的高地。孔子携众弟子立于其上,衣袂在变得怪异的风中拂动。远方,那片连天接地、吞噬光线的苍白,正以一种超越理解的姿态,缓缓迫近。它所经之处,并非山崩地裂,而是更为彻底的、存在层面的湮灭。草木、田舍、道路……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失去形态,归于那片绝对的“无”。
弟子们面露惊惶,窃窃私语,不安与恐惧在空气中蔓延。他们读圣贤书,习礼乐射御,却从未想过要面对如此超乎想象的劫难。这并非敌军压境,而是世界本身在眼前崩塌。
孔子却异常平静。他凝视着那片苍白,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那层虚无的表象,看清其背后冰冷的核心。他想起了多年前洛邑守藏室中,那位如龙般的老者,想起了那句如同谶语般的断言——“仁义如朝露,礼乐若浮云”。
如今,朝露将曦,浮云将散。
他没有下令撤离,没有组织防御——面对这种概念性的抹除,凡人的力量毫无意义。他只是缓缓坐下,示意随行的弟子取来他的古琴。
“老师?”颜回轻声唤道,眼中充满忧虑。
孔子微微摇头,神色沉静如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礼乐的精髓,岂止是玉帛钟鼓这些形式?如今,形式将毁,精髓安在?
他将琴置于膝上,枯瘦的手指轻抚琴弦,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沉重,仿佛将身后鲁国的山川社稷、将他一生奔走呼号的理想、将他对这纷乱人世的全部悲悯,都纳入了胸中。
然后,他拨动了琴弦。
并非慷慨激昂的《文王操》,也非悲愤沉郁的《龟山操》,他弹奏的,是寄托着生不逢时、幽谷独芳之慨的——《猗兰操》。
琴音初起,低沉而婉转,如幽兰独处空谷,散发着清冽的芬芳。但随着孔子心念的融入,那琴音竟开始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音符不再仅仅是声音,它们从七弦之上流淌而出,在虚空中具象化!
宫音厚重,化作古朴的青铜鼎彝,其上铭文流转,象征着秩序与传承;
商音悲怆,凝成陈列的玉琮玉璧,光泽温润,代表着礼敬与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