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墨子。

他的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随风而散，但面容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平和。那双曾充满智慧、执念、痛苦与苍白的眼眸，此刻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秋日晴空，深邃、平静，带着一种大梦初醒后的了然与淡淡的悲悯。

他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抬起了他那半透明的手臂，手掌向上，微微摊开，仿佛要去承接什么。

也就在他抬手的同时，在那片因巨像崩解、领域消散而重新与真实世界连接的天空下，一片粉嫩的、柔软的桃花花瓣，乘着刚刚恢复自由的风，打着旋儿，轻盈地、准确地，飘落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墨子那虚无的掌心之上。

这是这片被禁锢的土地上，久违的，也是第一片能够遵循自然规律、自由飘落的花瓣。

花瓣触及掌心的刹那，墨子的虚影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凝视着掌心那一点娇艳的粉红，看着它在自己虚无的掌中微微起伏，仿佛能感受到那微不足道却真实无比的重量。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纷飞的齿轮尘埃，落在了不远处怔怔望着他的林煜身上。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那笑意中，有释然，有感激，也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呵……”一声轻叹，如同春风吹过即将融化的冰面，“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春天啊……”

他的声音不再是通过巨像法则震荡发出，而是直接回荡在林煜的心间，温和而苍老。

林煜看着眼前这由毁灭中诞生的宁静一幕，喉咙有些发紧，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钜子……您……”

墨子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掌心的花瓣上，仿佛在对着花瓣，也像是在对着林煜，更像是在对着自己那波澜壮阔又充满遗憾的一生，轻声诉说：

“小友……不必多言。”

“吾这一生……追寻‘兼爱’，践行‘非攻’……”

“以为……剔除了人性的‘恶’，便能抵达纯粹的‘善’……”

“以为……禁锢了万物的‘变’，便能成就永恒的‘安’……”

“却忘了……”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林煜，里面是洞悉一切的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