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人于此,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此何谓也?是‘义’与‘不义’之别不明也!”
“故当今天下之乱,根源在于不明‘义’之所向!”
“何以知义?必以‘天志’为法仪。天欲义而恶不义,天欲人相爱相利,不欲人相恶相贼!”
“故吾言: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是故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此乃‘兼爱’,天下之大义也!”
他的话语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光辉,描绘了一个没有战争、人人相爱的乌托邦。弟子们听得如痴如醉,眼神灼热。
然而,站在人群边缘的林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在墨子阐述那宏大理想时,他的眼神并非只有纯粹的激情,在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影。那是一种……深知理想遥远、人性复杂、征途艰难的疲惫与无力。
尤其是在他说到“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时,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在场所有的弟子,那眼神仿佛在问:你们……真的都能做到吗?这天下人……真的都能做到吗?
林煜心中凛然。这位钜子,并非沉浸于空想的狂士,他清晰地知道现实的残酷与人性的弱点。他那“视人之国若视其国”的宏愿背后,是无数次目睹战争惨状、调解纷争失败后,依旧强撑着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正是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以及在执着中积累的、对“不义”行为的深刻厌恶与对“绝对秩序”的潜在渴望,让林煜看到了与孙武相似的悲剧种子。
当“爱”与“义”被推向不容置疑的绝对高度,当一切“不义”的纷争都被视为必须抹除的“错误”时,那用以“守护”和“非攻”的力量,是否会演变成另一种形态的、禁锢万物的牢笼?
模拟攻防结束了,墨家赢得了声誉和弟子的拥戴。
但林煜知道,他看到的,是一位背负着过于宏大理想的巨人,在泥泞的现实中艰难前行,其脚下,裂痕已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