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源自吴王宫方向、常人无法感知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姑苏城。林煜越是试图接近城市中心,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秩序,一种过于纯粹、以至于排斥了一切生机与偶然的绝对秩序。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座城池,以及那位“兵圣”更真实的面目。最好的信息来源,永远在市井之中。
他拐进了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找到一家客人不多不少的酒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薄酒,几样小菜。酒是浑浊的米酒,带着酸涩,菜是简单的腌菜和豆羹,味道粗粝,却别有一番古意。他慢饮浅酌,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几桌之外,几个穿着体面的商贾正在高谈阔论,话题自然离不开吴国最近的强盛。
“……要我说,孙将军真乃神人也!”一个胖商人拍着桌子,面色红润,“自他练兵以来,我军旅之强,世所罕见!往日里那些欺行霸市的游侠儿,如今见了披甲的兵爷,哪个不缩着脖子走?”
“确实如此,”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商人的精明,“商路也通畅多了。沿途盗匪绝迹,关卡税吏也不敢再随意索贿,一切都按规矩来。这‘规矩’二字,便是孙将军带来的最大好处!此乃安邦定国之术啊!”
这番话引来了不少附和之声。对于追求稳定和秩序的商人阶层而言,孙武的兵法带来的是一种可预期的、低风险的环境,这无疑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然而,在酒肆的角落,几个穿着短打、看起来像是城中工匠或小贩的汉子,却压低了声音,说着不同的话。
“安邦定国?哼……”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闷哼一声,灌了口酒,“我瞧着邪性得很!”
“小声点!”他旁边的同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不要命了?”
“怕什么?”刀疤脸虽这么说,声音还是低了下去,“我表弟,去年被征入伍,多活泛的一个人?上次在街上遇见,我跟他打招呼,他愣是像没看见一样,直挺挺地就走过去了。那眼神……空的!跟他说话,他也只会回答‘是’、‘不是’、‘遵命’。这哪是当兵,这分明是中了邪,成了木头人!”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瘦小的汉子叹气道,“我家隔壁那小子也是。他娘想给他送件厚衣服,去了军营,回来就病倒了。说孩子对着她,就像对着一块石头,连声‘娘’都不会叫了。这兵当的,连人味儿都没了,再能打又有什么用?”
“让人变成木头的邪法……”有人低声总结,语气中充满了恐惧与不解。
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在小小的酒肆里形成了鲜明的对立。林煜默默听着,心中了然。受益者赞其术,亲历者惧其变。孙武的影子,就这样以矛盾的方式,投射在姑苏城的每一个角落。
结账离开酒肆,林煜决定向吴宫方向靠近,进行实地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