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相较于其他地域或震惊、或好奇、或贪婪的反应,青龙域玉京平原,特别是青要山及其周边,气氛却骤然变得凝重而压抑。
一种无形的、名为“合法调查”的大网,正以玉京城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撒开。
首先感受到这股寒意的,绝非身在青要山主峰受核心庇护的张小渔,而是被她安置在山门外围一座清幽别院中的爷爷,张老爹。
这日清晨,张老爹如往常一样,提着鸟笼,准备到院外的青石小径上遛弯,呼吸一下山间灵气。
他刚推开院门,脚步便是一顿。
只见三名身着镇守司低级官服、面色刻板的修士,正肃立在不远处。
为首一人上前一步,亮出一枚刻有“查”字的玉牌,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老人家,奉四象议会联合调查令,凡与天字诛魔令目标陆凡有过接触者,均需配合例行问询。
请随我等前往山下驿馆,登记备案。”
张老爹一辈子老实巴交,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尤其是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灵压,顿时脸色发白,手脚冰凉,鸟笼子都差点脱手。
“几……几位官爷……小老儿……我……”他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爷爷!”
一道青光闪过,张小渔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院门口,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张老爹,将其护在身后,俏脸含霜,怒视着那三名镇守司修士:“你们想干什么?我爷爷只是普通人,与陆大哥相识不过数日,什么都不知道!”
那为首的修士面无表情,依旧举着玉牌:“张姑娘,此乃四象议会法令,非我等私意。
令祖虽为凡人,但既与天魔有所牵连,按律需接受调查,厘清关系,此乃程序,亦是保护,以免被天魔邪术蛊惑而不自知。
还请行个方便,莫要让我等难做。”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将“依法办事”挂在嘴边,但那眼神中的冷漠和隐隐的逼迫之意,却毫不掩饰。
“你们……”
张小渔气得浑身发抖,她如今已非吴下阿蒙,能清晰感受到这几人修为不过筑基,但背后代表的却是青龙皇朝和四象议会的庞然大物。
这种以“规矩”压人的方式,比直接的刀剑更让人憋闷。
“小渔,算了。”
张老爹颤巍巍地拉住孙女的胳膊,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却强自镇定,“官爷……官爷也是奉命行事,爷爷就去登个记,说清楚就好,说清楚就好……”
他知道孙女儿如今是仙师弟子,前途无量,不能因为自己这个老头子,得罪了官家,给青要山和她的师父惹麻烦。
最终,在张小渔愤怒却又无奈的目光中,张老爹被那三名镇守司修士“请”下了山。
所谓的“登记备案”,足足耗费了大半天时间,反复询问与陆凡相识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陆凡喜欢吃什么、说过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期间,各种暗示、恐吓、精神施压,让本就胆小的张老爹回来后就病倒了,接连几日精神恍惚,夜里常从噩梦中惊醒。
这仅仅是个开始。
很快,关于“散修老张头被天魔蛊惑,遭镇守司调查”的风声,就在青要山外围弟子和依附的凡人城镇中悄然传开。
人们看张老爹和张小渔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畏惧、疏远,甚至隐隐的排斥。
紧接着,悬圃城那边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皇朝的力量,这一次说不上是是以刀兵相见,而是以“法理”和“规矩”为刃,悄无声息地切入悬圃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主府内,新城主岳红翎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一份盖着内务府与镇守司大印的公文。
公文措辞严谨,以“协查域外天魔关联人员,确保地方安宁”为由,宣布向悬圃城派驻一支由皇朝直接指挥的“协防稽查使”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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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义上是协助城主府维持秩序,实则每个成员都是监视者的眼睛。
她这位由陆凡钦点的新城主,每一步决策,每一次会客,甚至府库的每一笔收支,都暴露在无形的注视下。
她试图以城主权限据理力争,得到的永远是对方彬彬有礼却不容置疑的回复:“此乃四象议会共识,岳城主,请以大局为重。”
三大家族的处境更为微妙。
赵家商会所有涉及跨域的大宗交易,都被增加了数道核查程序,一队青衣稽查吏常驻赵家最大的货栈,美其名曰“保障贸易安全,防止天魔物资流通”,实则让赵家的生意几乎陷入停滞。
赵无涯每次出门,都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气机锁定,昔日称兄道弟的各方势力代表,如今避之唯恐不及。
烈家的炼器工坊外,多了几个终日徘徊的陌生面孔,任何一批运入运出的矿石、灵材,都要接受反复盘问和记录。
烈山岁暴跳如雷,却无法向这些手持“合法文书”的皇朝吏员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生意大受影响。
柳家丹坊的情况稍好,但所有丹药的售卖记录被要求强制备份上交,任何一批丹药若流向不明,都会引来严厉质询。
柳云瑶敏锐地察觉到,一些长期合作的中小宗门,开始以各种理由减少甚至取消了订单。
就连云下坊市的普通修士和凡人,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酒肆茶楼里,多了许多沉默的食客,他们眼神锐利,耳朵似乎总竖着。
人们交谈时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生怕一句无心之语被曲解为与“天魔”有染。
曾经热闹的坊市,虽然人流依旧,却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压抑的寂静。
一种“隔墙有耳”、“举头有眼”的恐慌感,如同瘟疫般在悬圃城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