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色彩洪流在舷窗外飞逝，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在宇宙尺度上疯狂搅拌。亚空间航道内的航行，是一种对感官和理智的双重考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惯常的参照物，只有扭曲的光线和仿佛来自远古的、无意义的能量低语在真空（或者说，是这种特殊介质）中回荡。

“黑箭”突击舰跟随着前方“破烂螃蟹号”拖船尾部引擎喷出的、在这片混沌中显得格外微弱的蓝光，艰难地维持着航向。舰体内，刚刚脱离绝境的短暂松懈早已被新的阴霾取代。

孙维民指着深层空间扫描仪上那个模糊不清的信号，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到什么：“就是它，从我们进入航道后不久就出现了。一直保持着恒定距离，同步率百分之百，就像……我们的影子。”

林卫东凝视着屏幕上那个几乎与环境背景融为一体的黯淡光点，眉头紧锁。他的“溯源”感知在这片混乱的亚空间中被严重干扰，如同在暴风雨中试图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能量噪音。但他隐约有种直觉，那个“东西”并非死物，它带着一种冰冷的、纯粹的“目的性”。

“能识别出是什么吗？残骸？能量团？还是……”他看向孙维民。

孙维民摇了摇头，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放大信号区域：“无法识别。它的能量特征非常奇特，极度内敛，几乎不对外辐射，扫描波束触及它时，大部分被吸收或者以无法解析的方式偏转。结构未知，质量未知。唯一能确定的是，它是有意识在跟随我们，并且其隐匿技术……远超我们的理解水平。”

老卡粗嘎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明显的不安：“林小子，孙老头！你们也发现后面那鬼东西了？妈的！老子跑了半辈子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邪门事！它到底想干嘛？”

“静观其变。”林卫东沉声道，“它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或许……只是顺路？”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不信。

“顺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航道里？”老卡嗤之以鼻，“老子宁愿相信‘观星塔’那帮神棍会免费发钱！”

暂时的沉默笼罩着两艘小船。前路未知，后有不明的追踪者，他们如同行走在深渊之上的钢丝，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林卫东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黑箭”的稳定和警戒那个“影子”上，同时，他再次尝试沟通怀中的信件和那块黑色的薄片。信件依旧沉寂，薄片也只是维持着基础的微光，仿佛消耗过度后进入了休眠。

航道的颠簸时而剧烈，时而平缓。在一次较为剧烈的空间震荡后，孙维民突然发出一声轻咦。

“卫东，你看！那个信号……它好像，靠近了一点？”

扫描仪屏幕上，代表那个未知存在的黯淡光点，相比之前的位置，确实向前移动了微不可查的一小段距离。虽然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但这个变化本身，就足以让舰桥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它在主动靠近！

“警戒！”林卫东立刻下令，“老卡，注意保持编队距离，随时准备机动！”

“明白！妈的，它终于要动手了吗？”老卡的声音紧张起来，“破烂螃蟹号”侧舷两门老旧的脉冲炮塔缓缓转动，对准了后方，虽然明知可能没什么用，但至少能壮胆。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那个信号在靠近了那一点点之后，再次恢复了静止，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在这种极度压抑的警惕中度过。那个“影子”时而静止，时而会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靠近一点点，但始终没有越过某个无形的界限。它像是在观察，在评估，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林卫东尝试了几种方法进行试探。他让“黑箭”突然进行一次小幅度的、无规律的变向，那个影子几乎在瞬间就完成了同步调整，距离分毫不差。他降低航速，对方也同步降低。他尝试向后方发射了一段包含基础宇宙通用语和平信息的低功率通讯波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沉默的、如影随形的“陪伴”，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毛骨悚然。它消耗着他们的精力，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它在消耗我们。”孙维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或者说，它在学习我们的行为模式。”

就在林卫东思考下一步对策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后方的影子，而是来自航道本身！

舷窗外，原本只是混乱流淌的色彩洪流，突然开始向着某个方向急剧旋转、收缩，仿佛宇宙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强烈的引力乱流瞬间攫住了两艘小船，将它们疯狂地甩向那个“漏斗”的底部！

“是空间湍流！抓紧！”老卡在通讯频道里嘶声力竭地大喊，“妈的！这条航道果然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