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破草席,一个破瓦罐,但确实能遮风挡雨,比暴露在野外强太多了。
“这里安全,平时没人来。”黑影指了指窝棚,“你们就在这歇脚吧。瓦罐里有点凉开水,喝的自己倒。”
说完,他竟然不再停留,转身就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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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林卫东连忙叫住他,“多谢援手!还没请教恩人高姓大名?日后……”
“就是个种地的,没什么名姓。”黑影摆摆手,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碰上了,搭把手,没什么。天亮了赶紧走,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他似乎对外界和陌生人有着极强的戒心,不愿过多牵扯。
看着黑影即将再次融入夜色,林卫东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朋友,请问……往南边走,去深圳,大概还有多远?该怎么走?”
黑影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即使在黑暗中,林卫东也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一丝讶异。
“深圳?你们要去那个大工地?”他嘀咕了一句,然后指了指一个方向,“顺着山脚往南,看到一条土路就一直往南走,大概得走两天吧。不过那边查得严,没有边防证,根本进不去。”
边防证!又是这个东西!像一道无形的墙,拦住了无数渴望南下的脚步。
黑影说完,不再停留,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个神秘的、出现又消失的农民,如同黑夜中的一个剪影,给林卫东留下了深深的疑惑和一丝难得的温暖。
窝棚里暂时安全了。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巨大的困意和饥饿感袭来。李秀兰和小小蜷缩在草席上,很快沉沉睡去。赵大海坚持要守夜,抱着棍子坐在窝棚口,眼睛瞪得溜圆。
林卫东却毫无睡意。他靠在冰冷的棚壁上,望着窝棚外稀疏的星光,大脑在飞速运转。
现状极其严峻:身无分文,缺乏食物,前路遥远且有边防关卡阻拦,后有不知何时会追来的敌人。
必须尽快弄到钱和食物!必须找到绕过边防检查的办法!
他想到了怀里的那份“鲜精”配方复印件。这东西在国营大厂眼里是宝贝,在民间呢?有没有可能用它换到第一笔启动资金?
还有那个神秘农民提到的“大工地”,让他对深圳的认知更加具体——那是一个充满机会也充满混乱和风险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林卫东就叫醒了众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那个农民虽然提供了帮助,但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在瓜地里找到了几个被遗漏的、干瘪的小地瓜,勉强充饥。然后按照农民指的方向,开始了艰难的徒步南下之旅。
一路跋涉,风餐露宿。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挖野菜、偷摘路边的果子(冒着被狗追打的危险)。李秀兰和小小走得极其艰难,但都咬牙坚持着。
期间,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大路和村庄,只在极度必要时才用林卫东身上最后一点零钱(藏在鞋底幸免于难)买了最便宜的粗粮饼子。
第二天下午,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农民所说的土路,以及更远处隐约出现的、不同于内陆乡村的景象——更多的工地、厂房,以及一种莫名的、躁动的活力。
他们也第一次看到了检查站——远远望去,铁丝网、岗亭、穿着不同制服的检查人员,严格盘查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边防证,像一道天堑,横亘在面前。
直接闯关绝无可能。绕行?边界线漫长,他们根本不知道哪里可以偷渡,风险极大。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就在他们躲在路边树林里,望着检查站一筹莫展之时,一阵喧闹声和争吵声从检查站方向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提着一个人造革公文包、干部模样的人,正在和检查人员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似乎是因为证件不全被拦了下来,情绪非常激动。
“我是市里派来考察的!介绍信明明写了!你们这是故意刁难!耽误了招商引资的大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那干部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着。
检查人员面无表情,公事公办:“规定就是规定,没有边防证,一律不能放行。请回吧。”
林卫东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一动!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再次成型!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干部,又看了看周围环境,对赵大海低声吩咐了几句。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却尽量保持整洁的衣服(在溪边清洗过),脸上努力堆起焦急而又带着一丝谦卑的笑容,朝着那个还在争吵的干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