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基座一小部分似乎因为某种强大的内部力场,勉强抵御住了同化,那些暗蓝色的弧光正是从那里泄露出来的。
塔身表面,依稀可见一些属于“埋葬者”派系的、已经模糊不清的齿轮与枷锁徽记。
终于,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塔基之下。一扇严重变形、半开着的气密闸门出现在眼前,闸门边缘有被强行撕裂和腐蚀的痕迹。暗蓝色的弧光正是从门内的黑暗中透出。
玛拉没有丝毫犹豫,侧身挤进了门内。
门后的景象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应急通道,墙壁是冰冷的黑色金属,虽然布满了凹痕和腐蚀斑点,但依旧保持着大致的结构完整。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活肉质气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机油和臭氧味的、久违的“秩序”感。虽然依旧死寂,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要将她稀释消化的感觉明显减弱了。
暗蓝色的应急灯光在头顶忽明忽灭,提供着极其有限的照明。
她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内走去,脚步在金属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通道两侧是一些紧闭的舱门,大部分都已经无法打开,或者后面已经被某种物质堵塞。她尝试了几个,终于找到一扇标有“低阶维护室”字样的舱门,阀门似乎还能转动。
她用尽全身力气,无声地拧开了阀门,闪身进入其中,然后从内部将其轻轻关上。
房间不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维修工具和零件,布满了灰尘。但重要的是,这里相对完整,没有被“彼端”污染严重渗透的迹象。
玛拉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门,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无声),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她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口,简单用找到的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料包扎了一下,减缓流血。存在感暂时稳定下来。
安全了……暂时。
但就在她精神稍稍放松的瞬间——
嘀…嗒…
一个极其细微的、规律的、仿佛液体滴落的声音,突兀地在她意识中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感知!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这个房间的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似乎与主系统断开连接的老旧通讯终端的扬声器!
那终端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电源指示灯。
但那个“嘀嗒”声,却持续着,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
玛拉猛地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盯着那台死寂的终端。
这里怎么会有声音?即使是故障,也不该产生这种规律的、仿佛某种信号的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台终端。
随着距离拉近,那“嘀嗒”声在她感知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而且,她隐约分辨出,那似乎不仅仅是无意义的噪音……每一个“嘀嗒”声的长短和间隔,似乎遵循着某种……古老的、简单的编码规律?
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
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在通过这台早已废弃的终端……试图向外发送信息?
在这片被诸神遗忘、被“彼端”吞噬、连时间都近乎凝固的神骸腹腔最深处?床与残塔低语
冰冷。粘腻。蠕动。
这是玛拉摔落于此地的最初感知。她身下的“大地”并非岩石或土壤,而是一种苍白、半透明、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内脏般的诡异物质,表面覆盖着一层冰冷的粘液,下方隐约可见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脉络。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混合了陈年墓穴的土腥、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花香,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朽烂的虚无恶臭。
无处不在的灰白死雾在这里变得稀薄,被一种更加浓稠、更加具有侵蚀性的暗紫色雾气所取代。
这紫雾并非完全死寂,其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如同尘埃般的暗色光点,它们仿佛拥有基础意识,感受到玛拉的坠落,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般,无声地汇聚过来,试图附着、渗透。
小主,
玛拉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强烈不适和生理上的恶心,挣扎着想要站起,独臂却深深陷入那苍白粘腻的“地面”,难以发力。
纯白密钥的能量已彻底耗尽,那短暂的庇护消失无踪。
埃落伊斯的甜蜜污染、依斯文的熵乱低语、以及此地那源自“长夜”古神的疲惫虚无和“彼端”的疯狂饥饿,数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怕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同时侵蚀她的身体与意志。
最可怕的是,她感到自己那由埃落伊斯塑造、本应逐渐被静滞尖塔纯化重铸的存在本质,正在被这片环境的诡异法则缓慢地同化、稀释。
那种感觉并非寂静之地的透明化,而是更加令人绝望的——成为这片亵渎温床的一部分,成为那蠕动苍白物质的一条新脉络,成为那暗紫雾气中的一个新光点。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锚点!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视周围。这片空间极其巨大,仿佛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地下腔体。
头顶不再是天空,而是低垂的、不断滴落粘稠苍白液体的“肉壁”,无数暗紫色的血管在其中蜿蜒搏动。远处,苍白的大地上隆起各种难以名状的、如同器官或扭曲肢体般的怪异结构。
而最引人注目的,正是远处那座半埋于苍白蠕动物质中的黑色金属巨塔。
它比静滞尖塔更加粗犷、古老,风格冷硬尖锐,表面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凹痕和撕裂伤,许多地方已经被苍白的生物质覆盖、包裹,如同被消化的猎物残骸。但它依旧顽强地屹立着,塔身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垂死喘息般的幽蓝电弧,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最后的不屈。
那一定就是“埋葬者”的最终失联地!
那里可能有线索,可能有庇护所,可能……有离开这噩梦之地的方法!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玛拉。她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粘腻的地面中“拔”出来,每一步都异常吃力,在那苍白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很快又被蠕动着抚平的痕迹。
暗紫色的雾尘埃更加密集地围绕过来,附着在她的体表,带来一种冰冷的刺痛感和精神上的细微嘶鸣,试图钻入她的伤口,她的七窍,她的思维。
她手腕上,“守望者”的黑色烙印闪烁得越发急促,但那警报的光芒在此地浓郁的暗紫雾气中显得如此微弱,其传递出的信号似乎也被严重扭曲、干扰,难以真正联系上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