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众人屏息凝神,将山谷内的布局、岗哨、人员活动尽收眼底。时间在无声的观察中缓缓流逝,赵雄目光锐利如鹰,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最终,他压下强攻的冲动,沉声定策:谷口狭窄,一夫当关,且敌暗我明,兵力不详,贸然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亡。他决意行险,由郑龙、林小乙,再配以两名身手最为矫健、心思沉稳的老练衙役,组成一支四人尖兵小队,趁此月黑风高之夜,从侧面那近乎垂直的绝壁悄无声息地潜入谷中。首要之务,是确认张魁、李莽两名逃兵及那受伤驱狼人的确切藏身之处,并尽可能探明矿洞内部的虚实与结构。胡千总则与赵雄一同,率领其余人手在外围隐秘待命,一旦谷内尖兵发出得手或求援信号,便立刻强攻谷口,里应外合,一举捣破这贼巢!
是夜,浓云蔽月,寒风呜咽,正是潜踪匿迹的绝佳时机。郑龙与林小乙四人,检查好随身装备,将刀鞘箭囊用布条缚紧,以防磕碰出声。在胡千总指明的一条被藤蔓遮掩、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隐秘路线上,四人利用飞爪绳索,如同暗夜中捕食的壁虎,身形紧贴冰冷粗糙的岩壁,悄无声息地向下滑降,最终如同四片落叶,轻盈地落入谷底阴影之中。
谷内的守卫果然比预想中要松散许多,或许是长久以来依赖狼群预警和天险屏障,滋生了麻痹之心。只有零星几个火把在窝棚区间歇移动,巡逻的矿丁也显得无精打采。四人借助窝棚投下的浓重阴影、堆积如山的矿渣以及废弃工具的遮蔽,如同鬼魅般在黑暗中穿行,呼吸压得极低,脚步轻若鸿毛,缓缓向着那个进出人员最频繁、规模最大的主矿洞摸去。那里,显然是整个矿点的核心所在。
矿洞口,两名手持朴刀的守卫倚着石壁,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哈欠连天。郑龙眼中寒光一闪,对身旁那名擅长擒拿的衙役打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两人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从阴影中扑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黑影!未等那两名守卫反应过来,沉重的刀柄已精准狠辣地猛击在其后颈要害!两人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便软软倒地,被迅速拖入旁边的黑暗角落,剥下外衣备用。
“进!”郑龙压低声音,短促下令。
四人依次矮身,潜入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矿洞入口。洞内空气瞬间变得浑浊不堪,弥漫着浓烈的泥土腥气、人体积聚的酸臭汗味,以及一股令人作呕的、类似铁锈混合着硫磺的怪异气味。通道初入时极为狭窄,仅容两人勉强并肩,粗糙的岩壁上隔着老远才插着一支摇曳不定的火把,昏黄的光线将众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疯狂舞动。从洞穴深处,传来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凿击声,以及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的交谈声,更添几分诡秘。
林小乙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高逸遗留下的经验和本能在此刻疯狂示警,告诉他,这种光线昏暗、通道曲折、回声复杂的密闭环境,是最为险恶的狩猎场,也是最完美的伏击地。他双目如电,扫视着脚下每一寸地面,分辨着那些重叠交错的脚印中可能存在的异常;他的鼻子努力过滤着浑浊的空气,试图捕捉那一丝不属于此地的、可能属于逃兵或驱狼人的独特气味;他的耳朵更是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除了凿击和人语之外,任何一丝不和谐的、诸如机括运转或呼吸加重的细微声响。
前行约数十丈,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形成一个约莫数丈见方的、类似地下厅堂的空间。这里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箩筐、铁镐、撬棍等开采工具。然而,就在他们四人脚步踏入这片相对开阔地带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冰冷刺骨的机括转动声,清晰地从头顶某块凸起的岩石后传来!
“小心头顶!有埋伏!”林小乙的示警声如同撕裂布帛,尖锐响起!
话音未落,一张由粗韧麻绳编织而成、缀满铁钩的大网已带着令人心悸的风声,如同乌云盖顶般当头罩下!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侧那看似平整无奇、布满凿痕的石壁,突然毫无征兆地翻转开来,露出后面几个黑黢黢的方形孔洞!孔洞之中,数支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死亡的尖啸激射而出,覆盖了前方大半空间!
“他娘的!中计了!”郑龙惊怒交加,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手中朴刀瞬间舞成一团泼水不进的光轮,“叮当”脆响中,勉强劈开两支射向面门的弩箭,但身形却被那沉重的大网边缘罩住,铁钩刮扯着皮肉,行动顿时受阻!另一名衙役躲闪不及,被一支弩箭狠狠射中大腿,惨叫一声,踉跄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
林小乙在示警的同时,身体已凭借本能向前猛扑,一个极其狼狈却有效的贴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网的中心覆盖区域和大部分交叉射来的弩箭。就在他身形未稳之际,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从侧前方一处石壁的阴影凹陷中疾窜而出!那人动作快如闪电,手中一柄闪着淬毒蓝光的短刃,悄无声息却又狠辣无比地直刺被绳网暂时困住的郑龙后心!
小主,
正是那个肩头胡乱缠绕着布条、脸色苍白却眼神狠毒如饿狼的驱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