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衙,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因为从开阔的河边转入封闭的堂廨而显得更加凝重。雨水的气息似乎还黏在每个人的官服上,混合着衙门里固有的陈旧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味道。

赵雄雷厉风行,立刻分派任务。吴文带着助手和仵作,一头扎进了殓房,对三具遗体进行详细的检验。郑龙则骂咧咧地拿着刚核实的死者名单,点了几名衙役,分头前往死者家中及可能关联的场所进行查访。

林小乙则被赵雄安排跟着一名老文书,在刑房旁的一间耳室内,整理和详细登记从现场带回的所有遗物。这看似是个枯燥的边缘工作,但林小乙明白,这是赵雄给他的又一个“观察”机会,也是在一种相对可控的环境下继续对他的考察。

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灰白的天光。老文书年事已高,精力不济,登记了一会儿便哈欠连天,索性将大部分工作推给林小乙,自己靠在墙边打起了盹。

这正合林小乙之意。他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信息,更需要仔细检查这些可能隐藏着关键线索的物品。

他首先将物品按死者大致身份分开。

药材商人王贵的遗物:一个摔瘪但锁具完好的小铁匣(入手颇沉)、一个浸透水的褡裢,里面有几包被水泡烂的药材、一些散碎银两和铜钱,还有一本同样湿透的账册。林小乙小心地将账册一页页分开晾在通风处,动作细致。

县学训导李道明的遗物:一个做工精致的竹制书箱,箱体破损,但里面的几本典籍都用油皮纸包裹着,损坏不重。还有一方砚台、几支毛笔、一个空空如也的钱袋,以及一枚代表训导身份的木质腰牌。李训导似乎很清贫。

那名外地仆役的遗物(其主人失踪):只有几件粗布衣物、一个水囊和一些干粮碎屑,再无他物,身份难以直接判断。

林小乙重点检查了药材商人王贵的账册。账册边缘有频繁翻阅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摊开湿软的纸页,借助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娟秀,记录着药材的进货和售卖。突然,他的目光在其中几页上停住了。这几页的纸张磨损程度明显高于其他页,而且,在记录与“济世堂”的几笔往来账目边缘,有一些用极细的墨笔写下的、看似无意义的记号,像是某种只有本人才能看懂的批注或提醒。

“济世堂……”林小乙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这或许是条线索。

就在这时,郑龙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带回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捕头!”郑龙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打破了衙门的寂静,“查清楚了!”

赵雄闻声从堂内走出,林小乙也放下手中的东西,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