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鲨鱼”酒馆的内部,比它的外表更加不堪。
低矮的天花板被烟熏得漆黑,空气中混杂着劣质朗姆酒的酸味、汗臭、烟草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食物的气味,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昏暗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晃动的阴影,将每一张桌子都笼罩在一种暧昧不明的光线下。
声音是这里的主旋律。
粗野的狂笑、醉醺醺的叫嚷、杯盘碰撞的脆响、骰子在木碗里滚动的咕噜声,还有某个角落里走调严重的手风琴声,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声浪。
默言几乎是本能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这种过度拥挤、充满不可预测性的社交环境,是他最厌恶的。
他迅速而精准地扫视全场,目光锁定在最内侧一个紧靠墙壁、被一根粗大房柱半掩着的阴暗角落。
那里恰好有一张空桌,视野相对开阔,又能最大程度避开大部分人的直接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率先低着头,如同一条滑溜的鱼,穿过拥挤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抵达了那个角落,将自己隐没在阴影里。
巴瑞特则如鱼得水。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带着些许野性的笑容,庞大的身躯像一艘破冰船般在人群中挤开一条路,径直走向那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木质吧台。
“两杯朗姆,要最够劲儿的!别拿刷锅水糊弄你巴瑞特大爷!”
他蒲扇般的大手“砰”地拍在台面上,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附近的嘈杂。
酒保是个独眼龙,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抬起浑浊的独眼瞥了巴瑞特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角落里那位明显画风不同的同伴,没多问什么,只是沉默地倒了两杯深褐色的液体推过来。
在这里,打听太多的人通常活不长。
巴瑞特将两杯酒带回角落,自己拿起一杯,却没急着喝,而是像一尊守护神般站在桌旁,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酒馆,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丝可能有用的信息碎片。
默言则微微垂着眼睑,看似在观察杯中浑浊的酒液,实则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